已经没有时间了。
谢玉一边亲吻着她的脸颊,却鼻子一酸,一股热泪缓缓流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温热的气息忽地成了他没由来的绝望里唯一一点支撑,她在他的耳边轻声抽泣。
他两眼一闭,他抱紧了她,他抱着她颤抖的身体,绕过那扇银丝屏风,绕过两架多宝格,他们缠缠绕绕地倒在榻上,他去亲吻她的脖颈,她的锁骨,他摸索着去扯她的裙带,她任由自己的衣襟被他拉扯着散开,她的手抚过他的腰间,不一会儿,他的外衣便被她褪下,只剩下一件象牙白的中衣。幽幽的烛火在他们身旁的案几上跳动着,莅阳被他吻得有些情迷意乱,他柔软的唇仿佛上了瘾一样贴着她洁白的肩头,他的吻变得愈发火热,让她止不住地在他的耳边喘着气,如同习惯性地唤着他的名字。
谢玉从未感到像此刻这样的快乐,他的手抚上她滚烫的皮肤,却忽的停住了。“没关系。”她轻轻地在他的耳边这样说,他便又不由分说地抱紧了他,他们的身体仿佛要融化在一起,他带着海浪一样的气息贴着。“莅阳,莅阳。”他们终于在榻上抵死缠绵,他们终于再次水乳交融。
他进来的时候,莅阳的手紧紧绕着他的脊背,在这样一种极度欢乐的震颤中她流着泪闭上了双眼。
她必须记住这一刻,她必须记住这一夜,因为明日便是他们的诀别之日,此后所有的误解,所有的怨念,所有的依恋和所有的爱恨,都会随着天亮而烟消云散,只剩下那将对于她来说刻骨铭心的想念。
他爱了她很多年,现在,也还是爱着。
原来她也是爱他的,她现在才明白这个,她舍不得他。
只是舍不得,人间的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当你还没有反应过来你时时刻刻依赖着什么而活,当你还没有明白那个人已经爱了自己这么多年,当你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再见,一切已都成了舍不得。
莅阳弯着身子,惨白的指甲好似要嵌进他的脊背,现在她已融化在他滚烫的怀抱里,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她泪流满面,谢玉的嘴角有个微妙的弧度,他是带着笑容入睡的。
这些年来,你我本无缘,全靠我硬撑。
她醒来的时候,谢玉已不在身旁,但她知道他依旧在这侯府里,除了呆在这里等着大理寺的人过来,他哪里也不能去,侯府周围都有重兵把守,即使他谢玉是军营出身,想逃也未必逃得出去,可是依他的性情,他又怎么会想逃?
成王败寇,自古同理。
莅阳苦笑了一下,在齐嬷嬷的服侍下更衣沐浴,虽然下身还是有些隐隐作痛,但也无伤大雅。她想了想去了谢绮房里看望女儿,她的面容有些憔悴,兴许是因为两天前的晚宴而受了惊吓,或者她似乎也将对侯府要面临的灾难而心知肚明。
莅阳让下人煮了姜汤进来,她小心翼翼地端给了谢琦。莅阳只是觉得自己对不住她,她目光柔和地望着谢绮,她的女儿将在初为人母的时候忍受着鸾孤凤只的煎熬,即便孩子生下来后她还愿意到卓家去,她的心里又会好到哪里去呢?一口姜汤下喉,谢绮抬起头来望着她的那一刻,便哭了。
“母亲…”谢绮哽咽着,她能明白她的感受,只是于心不忍,“父亲父亲刚刚来过了,他对我说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卓家待女儿不好,就回来长公主府住,一定…一定不要委屈自己,父亲还说,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青遥和母亲你都很喜欢孩子,有了孩子,母亲就不会觉得孤单……”
莅阳愣了一下,抚去谢绮脸上的泪水:“一切都会过去的。”
用过脯食之后,她看着谢玉离去的背影,步伐颤抖却坚定。
那一瞬间,他仿佛老了十年。
谢玉最后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最后一次,他觉得自己可以看一辈子那么久。
她立在侯府的大门外,一身枣红长袍,眼中却有着说不出的隐忍,寒风拂面,而她却一动不动,两鬓微斑。
她听见他最后说:“莅阳,回去吧”
莅阳,莅阳。
回去吧。
还未等她回过神来,谢绮已在侍婢的搀扶下赶过她的身边来:“母亲!母亲!你还好么?”很好,大家都很好,除了你和我,她握住了谢绮的手。
“我们回去吧。”莅阳对女儿说。
十日之后,谢玉的案子正式判了下来,本为死刑,但由于太皇太后崩逝,国丧时期死刑不予处決,改流放黔州。
那十天里,她的銮驾曾无数次在天牢边上转悠,但里面的人似乎从来没有下来过。
后来她在金陵有着悠久历史的古渡旁的长道上送别了谢玉,替他收好了一块绢布手书,她永远都不会打开来看,她不想知道里面的内容。
时间一点一点地在她的手心流逝,数月后,谢玉的死讯传到金陵,梅长苏把谢玉留下的绝笔书交给她,叹着气走了。
一年以后,靖王当上了太子,赤焰军的案子终于平反,冤情终是得到昭雪,林氏宗祠重建。由于莅阳长公主的首告,她的孩儿得到恩放,而谢氏一族却被株连,或没为官婢,或惨死天牢。因为仰慕已故祁王,曾在靖王府上为客卿的我再次踏上了帝都的土地。
多久没有见到这繁华依旧的金陵了,它依旧是以往那个呼风唤雨的模样,曾在这戏台上登场的那些人物,有的红极一时,有的还是炙手可热,但那毕竟,都与我无关了。
祭拜完林氏宗祠后,我路过了曾经的宁国侯府,里面已是荒园一片,只有府旁的两株白玉兰树还在动情地开放,我有些诧异。
归途中,我路遇一灰袍老僧,他虔诚地双手十:“施主方オ可是从林氏宗祠里来?”我点点 头,他面无一点儿说得上是生动的神情,又再道,“林殊将军是个好将军,那施主可有去长公主府看看呢?
我疑惑着,不知他说的是哪位长公主,那老僧笑了:“萧家的公主也不都是普通女子,不论哪位的府邸想必也曾是极辉煌的吧。施主不如去莅阳府看看吧,里面繁花如织,也称得上是金陵城十大胜景之一了。
莅阳长公主?"这个名号对我来说算不上陌生,但我还是试探性地问道,“老师父说的可是先帝的妹妹,罪臣谢玉的妻子?”
罪臣固然是罪臣。"那老僧似平是肯定了我的试探,“但这种事还是要留给后人来品评才好我只知有首关于宁国候府的诗,金陵或许少有人知道,据说是已故宁国侯的幼子谢绪之作不过,那都是往事了。”
“那老师父可愿念来听听?”我又有了兴趣。他沉思了ー下,那目光却像久经红尘之人才会有 的悲怆,随即又立刻被他埋没在如止水般的眼底,他开口,那声音却像是亲身经历过一般,悲哀而又绵长。
我向他道谢后便要起身离开,刚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不知老师父名讳?”
他沉默了片刻,才向我道:“老衲名唤弼能。
我看着他木然前去的背影,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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