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生若只如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北国冬日的清晨宁静安详,阳光把被白雪覆盖的人间镀成了暖色调。麻雀灵巧的穿梭在屋檐和大树之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一缕缕淡青色的炊烟袅袅的升起,在经历了又一个漫长的冬日之后,长白山下的小山村开始渐次苏醒,迎来了崭新的一天。
小吴山居里,吴邪缩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看电视,手里拿着一袋牛奶;王盟站在窗前,杀气腾腾的看着鞋底儿在外面不停的朝他打滚儿撒娇。
这条狗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王盟看着鞋底儿,努力的压制着把它变成狗肉火锅的冲动。就在一个多小时前,鞋底儿偷偷的溜进屋里,把王盟做好的早餐全都吃了,偷吃也就算了,笨狗还弄翻了锅,锅里的粥全都泼了出来,盘子和碗碎的满地都是。王盟用半个小时的时间追着鞋底儿房前屋后的跑了十几圈,又用半个小时把屋子收拾干净,剩下的时间他就这么站在窗前,默默的和一条狗赌气。
窗外的风景很好,高远的蓝天皑皑的白雪,弯弯曲曲的乡间小路上,两辆黑色的轿车从远处缓缓的驶来,似乎是不太熟悉这里的路,车子走走停停,时不时还会有人探出头来向村民询问。王盟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指手画脚,但看着看着,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因为在村民的指点下,那两辆车竟然朝小吴山居开了过来。
老板,老板。眼看车快开到了大门口,王盟才反应过来:车,车,有人开着车来了……
你是没见过车还是没见过人开车?吴邪漫不经心的按着遥控器:大惊小怪。
王盟还没来得及回答,屋外就传来了汽车刹车的声音,紧接着鞋底儿就开始怒吼,但很快怒吼就变成了哀嚎。
王盟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他看向吴邪,后者仍旧漫不经心的按着遥控器,只是轻轻的朝屋外扬了扬下巴。
王盟挽了挽袖子,一副“老子是黑社会,老子走路带风”的架势推门而出。
院子里站着五个身材高大修长的男人,都穿着同一款式的冲锋衣,其中一个紫衣服的正用脚踩着鞋底儿的脖子,满脸“分分钟要你狗命”的神色。
哎,王盟沉着脸的看着紫衣男:你踩着我们家狗了。
王盟平日里特别不喜欢板着脸,因为他觉得本身就长得不出众再成天板着个脸会讨人厌,但是在面对手下或者来历不明还很嚣张的人的时候,王盟就要板起脸,先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争取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是他从吴邪那里学来的“气氛压迫战术”,据说吴邪是从黑眼镜那里学来的,而黑眼镜则是从张起灵那里偷师来的。
紫衣男看了看王盟,迟疑着松开了脚:对不起,我们老板怕狗。
鞋底儿一路哀嚎着跑回了屋里,不用说,肯定是去蹭吴邪的大腿了。
王盟打了个激灵,老板?怕狗?乖乖……不会是群故人吧?
心里虽然打起了鼓,但王盟仍旧保持着标准的扑克脸:哪个老板?这年头卖茶叶蛋的都说自己是老板。
您又是哪位?紫衣男打量着王盟:我们只找吴邪,吴先生。
还是先自报家门吧,王盟活动了一下手指:我们老板脾气不好,不喜欢见陌生人,待会儿把你赶出去就不好了。
紫衣男看了看其他四个人,对王盟做了个稍等的手势,然后快步走到一辆车前,轻轻的敲了下车窗。
原来老板一直坐在车里。
伴随着车窗缓缓的摇落,王盟将车里人的模样看了个大概。
那是个衣着极为考究的男人,年纪似乎和吴邪相仿,或者更老一些,面容显然经过精心的修饰,但仍旧有些憔悴。紫衣男俯身对他说了些什么,他微微的点了点头。
紫衣男走回到王盟面前,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王盟接过名片,深蓝色的名片上只印了三个字:
解子扬。
厨房里,王盟没头没脑的翻了半天,陆陆续续翻出来一团咖啡和一坨茶叶,都是上次解雨臣带来的,早就过了保质期。前段时间吴邪戒烟的时候,顺便连咖啡和茶也一块戒掉了,他现在讨厌一切能够让神经兴奋的东西,甚至连巧克力都不吃了。
王盟只好端着两倍白开水走了出去。
客厅里,吴邪和解子扬一左一右的坐着,谁都没有说话。解子扬的五大护法只跟进来两个,紫衣男和一个黑衣男,门神似得站在解子扬身后,黑着张脸。剩下的几个都留在了外面,负责监视鞋底儿。
王盟理直气壮的把两杯白开水摆到茶几上,然后径直站到了吴邪身后。
沉默了半晌,打破沉默的还是解子扬。他先是叹了口气,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翻到了其中一页,仔细的看了一会儿,才犹豫着开了口:吴先生,我是不是该叫你老吴?
吴邪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他看着解子扬:老痒,你……怎么了?
解子扬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我叫老痒?原来老痒就是我……
说着从衣兜里拿出只笔,迅速的在本子上写了一行字,写完之后还反反复复的看了几遍,那神态简直是想把每个字都烙在眼睛里。
吴邪微微变了脸色,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试探性的问道:老痒,你是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解子扬抬起头,眼神有些迷茫:我……想不起来你叫什么了,但是,但是我还记得你……你是我的好兄弟……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别着急,我会想起来会想起来的……别着急,我想想……我想想……
他边说边哗啦啦的翻着手里的本子,逐页逐字的找,全身都在发抖。
吴邪看着他,神情在一瞬间就柔软了下来。
这种惶恐和无助是装不出来的,就连王盟都看得出,解子扬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甚至连自己都忘记了。
解子扬和吴邪之间的纠葛王盟多少了解一些,据说解子扬曾经在一个极度危险的环境中把吴邪骗的团团转,目的达成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还留下一堆未解之谜令吴邪焦头烂额。对于这种不能为朋友两肋插刀,反过来还要插朋友两刀,多年杳无音讯,然后突然大模大样出现在家门前,还拿要踩死朋友家狗的这种人,没心没肺如王盟,都断然不会和他相逢一笑泯恩仇。
自从解子扬出现,王盟就不断的推演着吴邪可能出现的举动:放狗咬,亲手揍,群殴,打电话调伙计,报警,绑回杭州,严刑逼供……等等无数天花乱坠的奇思妙想。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解子扬居然失忆了,王盟的想象力顿时被现实映衬的无比苍白无力。
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爷又在和吴老板打太极。
吴邪看向紫衣男:你们是他什么人?
我们是老夫人的手下,紫衣男回答道:专门负责老板的安全。
听到老夫人三个字,吴邪已经缓和的脸色又变得有些阴沉:都这样了,怎么不在家里好好待着?
老板说,没有时间了。紫衣男一字一顿的回答道。
吴邪微微有些惊讶。
“没有时间了”这句话对于吴邪来说并不陌生。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总会有不同的人对他说出这句话,接力赛一般,贯穿了他的前半生。他不知道在自己老的已经走不动了的时候,还会不会有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来跟他说:没有时间了。那场景,想想都觉得好笑。
紫衣男继续说道:老板的记忆力一直不是很好,但在药物的维持下还能够正常生活。六年前,老板曾经回来过一次,从那之后,他的记忆力就越来越不好,精神也开始不正常,经常反复的重复‘没有时间了’这句话。”
六年前?吴邪皱了皱眉:那你知不知道他都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
他要去杭州吴山居,紫衣男看着吴邪:但是到了杭州后不久就不再和老夫人联系,直到回国。
所以……,吴邪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你们是来兴师问罪的?
紫衣男摇了摇头:不敢,我们只是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老板的情况越来越坏,老夫人很担心,如果吴先生知道些什么的话,希望您能告诉我们。
这六年间,你们一定找过我很多次吧?吴邪问道:是不是每次都找不到人,运气不好的话还会被莫名其妙的袭击?
紫衣男面无表情:没错,我同事的手被打断过,我也受过伤。
别瞪我,不是我干的。吴邪喝了口凉白开:我倒希望这六年间见过你们,而且连主带仆的狠狠揍了一顿。但是很显然,我没那个福气。
看着对面不停的对着本子自言自语的解子扬,吴邪叹了口气:他回国找我的时候,我应该是在墨脱,没有见到他。王盟,你见过吗?
王盟略微思考了一下,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没有,连做梦的时候都没见过。
我这伙计虽然看上去傻,但是智商还凑合。吴邪看向紫衣男:你应该明白,我没有必要骗你。
紫衣男和黑衣男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随便你们相不相信。当年秦岭的事情,我确实怨恨过老痒。我们是兄弟,他却把我耍的团团转,还差点丢了性命,是个人都会想要掐死他。但是这十几年里,发生了很多事,事情多到让人来不及害怕,甚至连恨都来不及。十年生死不过弹指,当年的那些事情早就变得微不足道了。他现在这个样子,作为曾经的兄弟我很难过,仅仅是难过而已,别无其他。吴邪扶着额头,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更何况,我和他最起码都还活着,可是有些人……我连他们的样子都快记不清了……
王盟默默的听着,好久没有听到吴邪说这么多的话了。
解子扬翻本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从本子里抽出一张略微泛黄的纸,纸上用极其粗糙的线条勾勒出一个物体的轮廓。解子扬看着纸上的轮廓,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老板。紫衣男急忙按住解子扬的肩膀,夺下画有轮廓的纸递给吴邪:这是画的是什么?
青铜铃。吴邪接过来,只看了一眼便给出了答案。
别碰那个铃铛。解子扬挣脱紫衣男的手,猛地跳了起来冲向吴邪:别碰。
紫衣男和黑衣男上前几步,想要拉住解子扬,但吴邪冲他们两个摇了摇头。紫衣男和黑衣男对视了一眼,迟疑着退了回去。
吴邪扬了扬手里画有轮廓的纸:为什么不能碰?你不是有个和它差不多的铃铛耳钉吗?你还说要送给我的。还记得吗?
它会毁了一切。解子扬大吼着扑向吴邪:别碰它。
吴邪一个灵巧的闪身避开解子扬的手,瞬间就从沙发跳到了地上,后退了几步:它是不是响过?你都看见了什么?他们让你看见了什么?告诉我。
别再问了。解子扬几近咆哮:别再好奇了,别再穷追不舍了,这些会害了会害了你,明不明白?
我愿意。吴邪的语气突然凶狠起来:就像当年和你去秦岭一样,我愿意。老子命里有太极,五行犯贱所以愿意被你们骗被你们害,老子就愿意撞邪,就愿意被好兄弟扔在荒山野岭里喂狼,怎么着?
老吴……铃铛只要响了就完了……什么都完了……没有时间了……老吴,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解子扬捂住耳朵,近乎哀求:快走,快走……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所有人都在骗你,这是个局……这是个局……对不起……老吴……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要害你……对不起……
解子扬的声音越来越低,整个人蹲了下去,缩成一团。原本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被弄乱了,许多精心掩藏在深处的白发露了出来,这个看上去还很年轻很强大的中年男人,竟然已经两鬓斑白。
时间的洪流终究会冲垮一切,曾经坚定不移的信仰,曾经腐骨锥心的怨恨,曾经义无反顾的追寻,曾经无懈可击的神话,曾经只手遮天的命运,曾经出生入死的伙伴……没有什么会永恒,一切都会被岁月风化,被时间腐蚀,只剩下庞大的往事残骸,孤零零的伫立在记忆最深处,忘不掉,也记不起。
吴邪走到解子扬身边,蹲下去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老痒,都结束了,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
你说什么?解子扬抬起头,嗓音有些沙哑:老吴,你说什么?
我说,都结束了。吴邪站了起来,几下把手里画有青铜铃的纸撕碎,扔向半空:青铜铃不会再响,那些人也永远都不会再回来,所有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东西,都不会再出现。老痒,我们都不知道彼此在这十几年里都经历了些什么,但是日子都不好过,你骗过我,我也坑过别人,所以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时间犯下的错,怪不得任何人。
解子扬愣愣的看着他,表情似喜似悲。
吴邪叹了口气,扯着解子扬的领子把他拽了起来:疯一阵儿傻一阵儿……我都原谅你了,按照剧情惯例就算你不抱着我痛哭流涕,也该和我相逢一笑泯恩仇啊?怎么还无语凝噎了呢?哎,那俩傻大个,快来扶着点你们老板,看热闹呢?
紫衣男和黑衣男闻言急忙跑过去,却被解子扬一把推开了。
幻觉……又是幻觉……解子扬摇摇晃晃的后退几步,苦笑着摇头:这种幻觉总是出现,我记不清有多少次了……每次好像都会有人信誓旦旦的对我说结束了,都结束了……可是清醒过来的时候却还是老样子,我每天都能听到那些声音……每晚都会看见那些场景……我忘记了很多事情,但那些话那些场景却怎么都忘不掉,还越来越清晰……但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些话那些场景就在嘴边可我就是说不出形容不出……头会疼……只要我想说起那些头就疼……脑袋里好像有个铃铛在不停的响……它不能响……一响我就头疼,疼的让人发疯……
老吴……他看向吴邪:我好像总会看见你……每次铃铛响的时候我好像都会看见你……好像是你又好像不是你……我不知道现在的你是真实的还是幻觉,要是你真的还好好的活着……那就太好了……太好了……
解子扬的脸色格外苍白,他退到了墙边,背靠着墙任凭自己慢慢的往下滑,说出这番话似乎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紫衣男和黑衣男急忙上前扶住解子扬,把他扶回到沙发上。
黑衣男跑到外面,很快就拎着个药箱跑了回来,手脚极其麻利的从药箱里拿出几个小瓶和注射器。
吴邪走过去,拿起其中的一瓶药,却发现标签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英文,他啧了一声,转头去问一旁的黑衣男:这是什么药?镇静剂?
黑衣男看了看吴邪,毫不犹豫的说出了一大串英文。
眼看吴邪的脸色又要沉下来,紫衣男急忙解释到:他是美籍华人,在美国长大的,能听懂一些简单的中文,但是不会说。药的名字是专业术语,我们看不懂,他看的懂但是不会说。
黑衣男满脸无辜的点点头,又把那一大串英文快速的说了一遍。
是药三分毒。吴邪把手里的药递给黑衣男,转身往窗边走去:他这是心病,再好的药也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所以老夫人才想知道那年老板在杭州经历了些什么,紫衣男侧身为吴邪让出路:就算吴老板您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您也肯定知道一些内情,可不可以告诉我们?
吴邪站在窗前,院子里,鞋底儿老老实实的缩在窝里,解子扬的三个手下正倚着车,看样子是在闲聊。
我记得……吴邪缓缓开口:你们老板以前不怕狗。
您没记错,老板以前不怕狗,还养过几只,但是从杭州回来之后就特别害怕狗。紫衣男有些急切:这和老板的病有关系吗?
不好说。吴邪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有点疲惫:你们老板画的那个铃铛,是一种青铜铃,这种铃铛的声音能够迷惑人心,让人产生幻觉。如果许多个铃铛按照一定的顺序排列,就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陷入幻境中,那些幻境足以以假乱真。你们老板应该是被人带入过级别很高的幻境中,他虽然醒了过来,但却时刻被幻境中的幻觉困扰。他的后半生变成了一个不断重复,而且永远都无法醒来的噩梦。
幻觉?铃铛?紫衣男有些无法相信:那,那我们老板在幻境中到底看到了什么?
吴邪摇了摇头:不知道,不同的人在同一个幻境里也会看到不同的东西。在铜铃声的蛊惑下,心里的一切都会变成具象,所有的疼痛恐惧都格外的刻骨铭心……比真实还要真实,真实到让人无法怀疑。世人都畏惧鬼神,其实所谓的灵怪鬼神,不过是人心在作祟……这世上比鬼神更恐怖的,是人心。
吴邪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稳定情绪:你们知道这些就足够了,其他的我不想说,你们也不必知道,都是些陈年旧事,说了只会徒增伤感,不提也罢。
可是……紫衣男继续追问:只知道这些我们没法向老夫人交代……
我今天说的已经够多了。吴邪打断他的话:至于回去怎么安慰解老夫人,那是你们事情,和我无关。
一旁,在药物的作用下,解子扬已经安静了下来。他脸色缓和了不少,呼吸也渐渐变得均匀,似乎是睡着了。
紫衣男似乎还想追问,但被黑衣男拉住了,两个人开始用英语对话。黑衣男的语速很快,一句话总要重复好几次;紫衣男则一口地道的中式英语,语速也不慢。两个人叽哩咕噜的说了半天,紫衣男终于把吴邪刚才说的那些话翻译成了英语,虽说有些词不达意,但还是把黑衣男听得一愣一愣的。
在他们俩讨论期间,王盟一直站在沙发后面昏昏欲睡,更准确的说,他一直都站在那里打瞌睡,鸵鸟一样动都没动过。吴邪则回到了房间里,噼哩扑楞的翻了半天,又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块手表。
他走过去踢了王盟一脚,看王盟似乎有了点意识,才坐回到沙发上。
紫衣男和黑衣男的讨论似乎也接近了尾声。
吴老板,紫衣男首先开口:我们相信您说的那些事情,但是……这些事情实在没办法说服我们,让我们离开。
那你准备怎么办?吴邪捏了捏眉心:在我们家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是要严刑拷打逼供么?
我们只是希望您能多透露一些,紫衣男的表情很诚恳:关于青铜铃和我们老板的事情。
原来刨根问底这么烦人,吴邪似乎有些不耐烦:那些事情足够写成十多本小说,我没那个耐心都将给你听。而且我很情绪化,万一说的不高兴了,你们就回不去。
您不会那么做的,紫衣男笑了笑:您看上去没那么心狠手辣。
你对我未免也太有信心了。吴邪也笑了一下:可是往往看上去怎么样的人,其实最不怎么样,比方说我身后的伙计,看上去很聪明,其实傻得要命。
吴老板,我们真的没有别的意思。紫衣男更加的诚恳:只是有些事情如果不弄清楚,是会困扰人一辈子的。
弄清楚了又能怎么样?吴邪摆了摆手:过去的就过去吧,让你们老板好好睡一觉,然后……就后会有期吧。
紫衣男锲而不舍:吴老板……
闭嘴。吴邪再一次打断他的话:再多问一句,我马上翻脸。
紫衣男有些不甘心,但还是乖乖的闭上了嘴,转过头和黑衣男大眼瞪小眼。
寒舍简陋,就不多留你们了。吴邪起身,把手里的手表放到茶几上:等你们老板醒了,把这个给他,告诉他一定要保重。
紫衣男拿起手表:你为什么不自己对他说?
吴邪摇摇头:我累了,而且我不喜欢告别,更不喜欢看着别人离开时的背影。
紫衣男看着手表,没有再说话。黑衣男眨着眼睛,突然低声说出了一句英文:That's all mean to be.
然后又用蹩脚的中文翻译了几遍:以且都是梦中煮定……一且斗士命种注鼎……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紫衣男叹了口气:我们老板以前总说这句话。
命中注定……吴邪笑了笑:我以前也觉得很多事都是命里注定好的,逃不脱躲不掉。后来我才慢慢的发觉,一旦你觉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一切就会变成注定好了的,可如果你不相信,事情就会变的不一样……人是种特别自以为是的动物,做错了事情,总是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为自己辩解,到头来作茧自缚挖坑埋自己……唉……我到底要说什么,算了……不说了。
吴邪一边往房间走一边吩咐道:王盟,照顾好客人,别偷懒。
王盟揉着眼睛回答道:好的老板。
眼见吴邪房门关上了,王盟才指着脑袋对紫衣男小声说道:其实我们老板这儿也有毛病,不过没你们老板严重……对了,你们要喝白开水吗?我们这儿没有茶和咖啡了。
紫衣男和黑衣男面面相觑,一齐摇了摇头。
天已经黑了,吴邪还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他裹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脸被冷风吹的几乎没有血色。自从解子扬的车开出了小吴山居的院子,他就一直待在院子里,从黄昏到日落,像个陀螺一样不停的转来转去。鞋底儿一开始还兴高采烈的跟在吴邪的身后跑来跑去,一个小时后鞋底儿终于扛不住了,它趴到一边,眼珠子跟着吴邪满院子乱转。
老板又疯了。
王盟坐在房檐下的凳子上,怀里抱着个电暖宝,心里一阵阵的发毛。
老板?王盟试探着说道:能别来回走了吗?你要是头驴的话就这速度,都能磨一车的面了。
我现在不想揍你,吴邪看都不看王盟:一边玩儿去。
王盟咧了咧嘴:老板,解老板究竟看见过什么?能把他吓成那个样子?
你聋了是不是?吴邪停了下来:我让你一边玩儿去。
老板,你说我是不是也被青铜铃催眠过。王盟一脸严肃:我也觉得自己的记忆力出现了些问题。
王盟,吴邪转过身:我最近脾气是不是特别好?
王盟认真的想了想:还行。
那就好。
话音还没落,吴邪就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进了屋里,反手锁上了门。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泥带水。
三秒钟后,王盟才嗷的一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扑到窗户上:老板,你不能这么对我。
屋子里的吴邪没有搭理他,抬手把窗帘也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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