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芬，你说呢？”站在一旁的老爹泪潸潸，他轻轻握住老娘的手，“俺们的意思，去。但是，你得跟俺爷俩一心才行。咱家这算是遭了大难，你要是没了，这个家也就完了啊……”他不忍看到同样泪流不止的老娘，把头别到一边去。
“娘，去吧。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情。俺可以多去几趟集市卖菜，还能帮别人干杂活，还能……”他的声音低下去，“还能去跟亲戚们借点。”几句话没说完，陈楞子的情绪又失控了，他“嗵”地跪下身，“都是俺的错。俺不学好，却得让你替俺受这罪。你打俺几巴掌吧。把病传到俺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身上来也行……咱家没谁都行，不能没你啊，娘……”
炕上发怔的花妮却不说话，只用大拇指使劲掐住另一只手的虎口。
老娘来回摸着儿子的头，笑容把眼泪从沟壑里挤出去：“俺儿懂事了，好，好哇。娘就安心了。”她拍拍炕沿，让老爹坐过来，异常冷静地接着说：“俺这身子自己有数，你们的心意俺都明白。但，但这病俺知道没法子医的。家里头的钱都是有数的，有用的，咱还得给愣儿娶媳妇呢，还得养大安安呢。汉中啊，你肯定懂俺的意思。——不去。”她摆摆手，定了定神，“把钱给死人花，让活人饿肚子？这理儿去哪儿也说不通。就是俺入了土也不安定。——不去。”她把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来回扫视一圈，“汉中，你瞅，咱陈家已经有后了，楞儿再娶个媳妇，就齐全了。要是俺走了，你必然给他抓紧娶个媳妇回来啊。咱这屋里，没个操心的女人——不行。”
老爹和陈楞子哭出声来。
突然间，花妮跳到地上，猛然跪下去，她扯住老爹的裤腿使劲摇晃起来：“爹，俺有法子救娘，俺有法子。”
三人不知花妮又要干嘛，齐刷刷看过来。
“把俺卖了吧。俺能卖钱，有钱了就能救娘了，是不是？”她笑起来，“娘就不会死了。俺就能跟娘继续待在一起了……”她又停下来，眼睛向斜上处瞟去，“不对，那俺就见不着娘了。是不是？”她把手指头含进嘴里咬了起来，再拿出来，将两只手摊开到眼前，伸左手：“把俺卖了，救娘。”又摊出右手，“卖了俺，就见不到娘了。”她来回重复着这两句话，嘴里的声音从大变小，最后，所有的话都被嚼碎了，接着被门外吹进来的风带走。她看着飞走的那些碎语，嘴里依然不停呢喃，当那些如尘烟般的碎语的身影消失时，她把头转回来，看着老娘又笑起来，“娘，把花妮卖了吧。娘已在花妮心里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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