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与大学校友相聚,席间免不得又忆起些校园里的点滴趣事。众人一时兴奋起来,你一言我一语,许多尘封的往事便就此鲜活起来。
记得刚入校那天,我们一行人拖着行李垂头丧气地走在林荫道上,因为那时从安徽到长沙,我们需要先坐一天半的轮船抵达汉口,再从汉口搭乘汽车前往武昌,在武昌休息一晚后赶早班的火车去到长沙,总之一路折腾到疲惫不堪。
好不容易赶到了学校,我们一行人却对着学校大门发了半晌呆,我们惊讶地发现学校大门就像个老旧的工厂,门牌也是潦草地挂在那,毫无想象中的人文气息。满心的期待瞬间化为泡影,忽然就明白了身心俱疲的含义。
踏进校园,并不宽敞的道路两旁种满了橘树和金桂,它们大约不忍见到我们狼狈的模样,便可劲地散发出清冽的香气,或浓或淡轻柔地围绕着我们,瞧着它们迎风含笑的样子,一时间不适的心情便也自觉地舒缓了下来。
可等我们靠近宿舍楼时,意料不到的一幕又出现了。当时正值晚饭时间,很多学生正准备去食堂打饭。许是我们一行有十一人之多,声势颇为浩荡。他们便好奇地围了上来,很快他们发现我们全部都是女生,而且还都是些颇有姿态的女生,于是猝不及防的他们被某种情绪感染,迅速开启了嗨皮模式。
不知道是谁起了头?有人开始敲击手中的饭盆,然后跺脚的、推搡的、吹口哨的……叮叮当当再加上一堆起哄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更多人的加入,一时间人头攒动、纷纷攘攘。我们哪里见过这等阵势,还在脑补咋回事的时候?就已经被欢乐的男生们层层包围。
前层的男生好心地问需不需要他们帮忙?毕竟我们都拖着沉重的行李。但我们显然被吓着了,坚决拒绝他们的帮忙,并且一脸愤怒地让他们走开,他们讪讪地退了几步,让出通道,却又不甘心地跟着我们走了一程,直到我们走进女生宿舍楼。
然而我们逃进宿舍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热情。他们居然在对面的男生宿舍楼的窗口玩起了人形叠加,一堆脑袋对着我们两个宿舍吆喝,更有甚者直接坐上窗台弹响把破吉他高唱起《同桌的你》,很快歌声连绵一片,对面男生宿舍楼里一时嗨到不行。我们只好扯了床单把窗子全部罩上(当日有个宿舍居然没有窗帘,许是宿管阿姨一时疏忽。)。但男生们并未罢休,硬是对着这边唱了一晚《同桌的你》。
想想那时的宿管阿姨脾气真好,居然任由男生们嗨皮,许是她也想起了年少的竹马青梅?总之,男生们任性地放肆了一回,具体有没有被宿管阿姨警告我也不得而知。只是如今回想觉得甚是有趣也颇为怀念,所谓年少轻狂大抵如此吧!
初入校的尴尬(图片来自网络)至于之后递纸条、传情话、找老乡、送鲜花……,各种骚操作刷存在感的比比皆是。尤其还有送小鸡的,真是令我脑洞大开。
话说我那帮同学里有个叫维维的,生得是眉眼水润,人比花娇。惹得一群男生蜜蜂般围绕左右。估摸着是某个追求者为了出奇制胜,竟买了三只鹅黄的小鸡仔送她,毛绒绒、又软又糯的小鸡们的确对维维的脾气,但她每日被男生们环绕,各种请跳舞、请唱歌、约电影、约自习的戏码,哪有富余的时间伺候小鸡仔们?于是照顾小鸡的任务责无旁贷地落到和她同宿舍的姐妹们身上。
女孩子嘛,对于这种软萌的东东自然毫无抵抗能力,于是带小鸡散步、给小鸡捂暖袋、帮小鸡缝被子、喂小鸡吃饭……各种神操作便轮番上演。在这种空前热情的礼遇下,其中两只胆小一点的鸡仔很快就华丽丽地挂掉了。本来,挂了也就挂了,好好掩埋伤心一会也就罢了。但维维不这样想,虽然她没多少时间关注小鸡,但小鸡毕竟属于她,许是她觉着之前笑得太开心多少有些对不住她的小鸡,加上为赋新词的愁肠被她各种伤春悲秋的臆想勾拉了出来,一天里便硬是要哭上个N回。下课铃声响起,老师转身之际,她就开始花式哭泣,抽抽噎噎、哼哼唧唧……,有时候还非要我们陪着去埋着小鸡们的花冢(以维维当日的性子,一定是要搞些花瓣啊啥的陪葬才肯罢休)前看着她抽泣,就这样唧唧歪歪了好几天。
终于有一天我受不了了,本来我对那三只小鸡也没啥感情,因为我和维维不在一个宿舍,从头到尾我也就是个冷眼的旁观者。于是我声色俱厉地对着抹眼泪的维维说:“你给我收了啊,不许再哭了,再哭我们把你最后那只鸡也弄死。”为了造势,我还特意拉上了可爱的芸芸同学,我负责用语言恐吓维维,她负责用眼色予以谴责。
维维大约是被我俩这意外的操作给惊着了,抑或是她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她这些天的行径颇有些不受人待见。她抬起湿漉漉的桃花眼,脸上还挂着半截未干的泪痕,愣了半晌,收回了她的悲伤。自此她再没在我面前抽噎她的小鸡了。
多年之后,我问及此事,她淡然一笑:“哈,年轻时候的事。”我看着她曾经水波潋艳如今却已波澜不惊的双眼:那么爱哭的维维在岁月的打磨里居然成长得无比坚韧、无比顽强。但很多时候我更愿意怀念校园时的她,因为那时的她可以哭得那样肆意也可以笑得那样闪亮。
三只小鸡的故事(图片来自网络)我们慢慢融入了校园生活,上课、自习、串联(去外校溜达)、看电影……但我们最为热衷的却是去学校那个破旧的舞厅跳舞,为什么呢?因为实在有趣,而且时不时会遇上些帅哥各种彩虹屁对着我们恭维,大大满足了虚荣的少女心。
九十年代学校的舞厅妥妥的就是一个破烂空旷的水泥大厅,学校连好好装饰一下的心肠都没得,估计是觉得不能助涨青春里无畏的气焰。
大厅里一般散乱地摆放着几个蠢笨的音响,四周的墙壁随意地趴着一些可以发出五颜六色灯光的灯柱,灯光一闪,老旧的喇叭里就会传出各种三步、四步带着鼓点的曲子。学生们踩着鼓点下饺子般,一波又一波地在七彩的灯光里或旋转或摇摆,更有甚者一边跳舞一边嗨聊。当然也有我这种从来踩不着鼓点尽踩别人脚的主,不过无所谓了,大家就是图个乐,开心啊,也不知道为啥开心反正就是开心。
当日的音效真可谓劣质,大喇叭里传出的乒隆啪啦,一惊一乍的声音换到今天来听,首先心脏就受不住那刺激,但那时候年轻啊,再劣质的音噪也不会影响到青春的热忱。大厅里那叫一个乱,就跟个菜市场似的,但学生们高兴啊,一个个兴奋得像中了彩票一样。
这时候羞涩的男生们出场了,他们在邀请到女伴时,诚惶诚恐般礼貌。他们会首先向你致谢,感谢你愿意做他的舞伴。年少羞涩的心让他们在搭上女生的胳膊时便不由自主地颤抖,一开始只是胳膊抖,到最后全身哆嗦。青春的面庞也会因羞涩红得像发着四十度的高烧,说个话也是各种结结巴巴,词不达意。
每每遇到这样的男生,我一般会主动开聊,以缓解他的紧张。话题不外乎:“你是哪个系的?哪一级的?哪里人啊……”诸如此类的“户口盘查”,而我得到的回报是:“你真好!你真是个好人!……”从那时起,我就被灌上个好人的标签(在此大笑三声)。
我严重怀疑这些害羞的男生和入校时那帮癫狂的男生是否同源?但时至今日,我忽然明白他们本就是校园里的那群少年,在我的记忆里并无二致。
我常常怀念那些少年,怀念那个年代的简单质朴,怀念曾经诗意的青春。年少的轻狂、年少的羞涩还有年少的欢喜和慌张都可以那样毫不掩饰地呈现。简单到我们可以把一个人装满心间,可以在他(她)面前手足无措却又满心欢喜,哪怕只是并肩站在树下,都能站出些地老天荒的诗意来。
简单而快乐的青春(图片来自网络)校园的桂树开了落,落了开,等我们与它们告别时,它们已经长高了一大截。我们拖着行李箱朝它们挥挥手,也作别了我们象牙塔里的青春。
多年以后,当我远离故乡,联系到许多昔日的校友,才惊觉时光的刹如闪电。青春的远去如同阳光升起后朝露消逝般感伤,我们也只有在彼此的记忆中才能找回昔日的影像。
在静夜里执笔,因为我知道再也不会遇见那样的一群少年,我能做的是把他(她)们放在心底怀念,借以抵御岁月的侵袭,如此便是一种慰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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