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会想念,想写封信,或者寄张明信片,却已没有了联系。于是才明白,有些人在身旁经过,已不必再等;有些话在心里经过,已无人可说…

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刚喝了一点酒,些许晕眩。五月的夜晚,热得不同寻常,汗水很容易,便打湿了皮肤。
明明是艳阳高挂的时节,却总不免沉浸在一些广阔却苍凉的词句里。
例如,蒋捷,《虞美人·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我每天在清晨或黄昏走过一条溪流,一条有时宁静有时湍急的溪流,在晴朗或落雨的清晨与黄昏。
有时候,昨夜的星星还藏在草地里睡觉,一颗一颗散发晶莹的光芒;有时候山那边下了雨,于是云雾顺着山风,悠缓地游过来;好几次看到了彩虹,还有蓝天里洁白柔软的飞机云。野花开满河堤的时候,四围的竹枝终于在时光里长出绿芽。
我在这样的风光里悠然前行,几乎要忘记了过往。
流年似水,那些曾经熟悉的地方被彻底拆除了,连同那些角落里一段又一段的记忆。站在那些来回千遍的地方,才发现,某些的某些,终究是陌生了。
在陈旧的照片里,时光永远停留在从前,可是想从中找寻熟悉的容颜,看见的却是已然陌生的自己。
奔忙纷乱的时光,像是改变了什么,却又没有任何改变。大街上,灯光迷离里那些笑颜,谁是否依旧是曾经的少年?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你说,落雨的时候,你常弹的曲子,是《阳关三叠》。
我原以为现在的自己,再面对别离,是可以风轻云淡的。
我是未曾想过我们的离别,即便知晓那一天终究来到,却也未料到竟如此突然。
纵使以为自己已然知晓了无常,然而只是以为。纵然忙碌不能成为一切的借口,我却仍旧沉浸其中,将周围的多数事物,都忽略了。
谁都说短暂,谁都说珍惜;我也说短暂,我也说珍惜,然而将之付与真实的时候,却忘记了。
记得那是某年的一月,我收到你的信息,你在去杭州的路上,那一天冬季阴冷的布幔突然散开了,阳光明亮的落在我眼前湖面,一片白茫的耀眼。我行在湖边,看一排树木极力伸展了干枯的枝桠,水面蒸腾出淡然的薄雾,也是无比洁白的,笼出一幕深冬的气息。于是生了揣测,不知你眼中的杭州,彼时是怎样光景?

若不是你坚定的说,自己其实是喜爱安定的人。我也会一直以为,你爱的是流浪。
你邮来的明信片已捆成一札,与我自寄的明信片放置一起。明信片如你我一路行来的痕迹,我在山西看雨,你在江南穿越水乡;我在青海转山,你在海南吹风…… 那是我们羡慕至极的自由,蓝天白云风水流转的岁月。
所以我很喜欢《风里唱》,“把脚步变成一条河,流到哪里都一样”…。
于是想起你,想起关于人生的那些境遇,想起旅途的多舛,或又能看淡了更迁离散…… 想起这一生,这条路,想起那些意气风发或 踟蹰而行的背影,或都是寂寞孤单,却又因那一步一步虔心的丈量而有了些隐约的自得。
我在风里唱起这首歌的时候,我心里就是这样想。我说过这是一支属于旅途的歌曲。虽然我们都不知道,这旅途有多长。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朋友说,未想到真实原来如此不堪。
虽然早就明确了梦想与现实间总横亘着距离,然就如你也不曾想过,在这个时代,想要投身于理想事业竟是如此困难,尽管我们的愿望美好。
只是有时,想起未来还是让人觉得忐忑,那毕竟是云遮雾罩无法探析的境地。然而或快或慢,很多事情就都改变了…
时间,从不愿意等谁。
于是我们也只能跌跌撞撞,义无反顾的前行。尽管还有某些我们始终无法明白的事情。
我站在时间的岸侧,看眼前物事过往,看身旁的人们,有的匆匆过去,有的停留片刻,谁与我交换了视线,谁带走了我的言语,谁离开,牵起我的悲喜……
我却不与谁同行。
也许内心深处的某个我,抗拒长大。是否你也一样?
你说此别经年,唯有说声珍重。我知道,再见时或许我们已能淡去了悲伤。
人生那么长,人生那么短。我听见你来时的声音,看见你离开的背影。
我在阴雨绵绵的天气里,就着咖啡,读完了你的《春分》。
“春分,你我的快乐与忧伤如同今日的昼夜,平分两半。”
从此,牢记了这个节气。如今数载已过,春分的昼夜仍旧各分两半,但我想,我们的快乐,却比忧伤多了许多许多…
想起往事,我偶尔仍会微笑着流泪,又含了泪的微笑。
你看,我们只是两颗太平洋底安静笨拙的石子,或许洁白却仍布满着瑕疵。
然而,就如你离别前予我的那本小书,我仍相信这世间,总有某些地久天长。
你说呢?

这些文字,我竟从那个无比闷热的季节写到了现在,阴冷的空气里,雨滴或沉重或轻巧,让天与大地,连成了一体。
而我们的境遇,终从过去走到了现在,又毫不迟疑的,走向未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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