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是婴儿式的沟通方式。我突然意识到，吵架也是一种沟通，在一起这些年，我们竟然一次架都没吵过。
给儿子洗了澡，换上小肚兜，哄他睡觉。客厅肥皂剧的声音终于被横陈在沙发上的婆婆摁停，空气似乎被溶化的牛皮糖黏在一起，厚重凝滞，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盏台灯，一沓信纸。
心中万语千言在寂静的夜里汩汩而出，我奋笔疾书，每一笔画都是疲惫的唇舌在倾诉。十四页纸，从我们的人生初见到当下的置若罔闻，一一道来。如果婚姻突然停电了，我要凿壁偷光；如果婚姻步入了死胡同，我撞也要把南墙撞出一个天光来。
次日我在店里没有看到他，便把厚厚的信封交给天宇，让天宇转交给他。
“毓姐，你眼睛肿得很厉害。”天宇说。
“可能隐形眼镜戴时间长了，有点不舒服。”我曲起中指，点在紧绷的太阳穴处慢慢按揉。昨晚写完信已经凌晨三点了，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我又在斜斜的月光里独坐一个时辰。
晚上七点，我到店里对账。平时都是九点半才对账，这一天我都心不在焉，想知道他看到信后的反应和态度，期待着重修于好。
天宇从游戏机处走过来，郁郁寡欢与其年龄极不相符的神情。
“毓姐，你以后不要给他写信了！”天宇说这话时明显感觉到胸腔里有怒火中烧。
我换了一副黑边框架眼镜，它坐在我的鼻梁上，审视这个混沌不清的世界。何出此言？我拋给天宇一个狐疑的眼神。
“你熬夜写出来的信，他看都没看，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我茫然地垂下眼眸。一厢情愿，果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此时他的一个哥们衡阳风风火火过来，见我在，神色慌张，有些不自在。
“毓姐，今天，今天这么早过来？”衡阳挠挠头，舌头还结了一下。
“嗯，爷爷把帆帆抱出去玩了，我没事就提前过来了。衡阳，这是我今天做的芋圆，来，尝尝。”我拿一次性碗从保温桶里倒出来，知道他一向与衡阳形影不离，我比他大五岁，所以他的哥们都喊我一声毓姐。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
“毓姐，你手真巧，霍沅真是好福气。”衡阳说这话时不像平日带着羡慕，反而有一种无法言状的悲悯。
“他人呢？”这几年我连他的一帮哥们儿都照顾到了，他们心里有数。
“不知道啊，电话打不通，我这不来店里找……找他吗？”衡阳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无一下抠着方便碗，碗里的牛奶芋圆一口不剩。
“再喝一碗吧。”
“不了，毓姐，我先走了。”衡阳搁下碗，朝出口处走。走出两步，回过头来说了一句“毓姐，你对自己好点。”
我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这话里有话。
我疯了一样追出去，挡在衡阳面前。
“衡阳，你当我还是姐的话，跟我说实话。霍沅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我目光如炬，迫切而又冷静。
“毓姐，霍沅背着你在外面开了房。我不忍心看你被蒙在鼓里。”一边是哥们让他守口如瓶，一边是哥们的老婆让他如实交代，衡阳纠结撕裂，良心倍受煎熬，总要负一个，那就站在良心的那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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