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保险公司的考核制度，如果连续三个月没有开单，我就会被淘汰掉。忧郁像爬山虎一样爬满我的心脏，再沿着我的咽喉一路攀援而上，从抿紧的嘴角牵出一根细细的藤蔓，它渐渐爬上我的眼角眉梢额头，终于从内到外，自下而上占领了我，它露出胜利者的獠牙。我无力抗衡，眉头不知不觉就挤到一起，愁肠百结，日夜思虑，额头慢慢形成一个刀刻般的川字。
“主管，我今天要提前走，去幼儿园接我儿子。”临时通知的小组会议时间和儿子放学的时间有冲突，我不忍心让小小的他久等。
“毓媛，你这公司、小组活动总是没法参加，怎么融入集体呢。还有，眼看三个月要到了，你还一单都没有签，到时候只怕我想保你也保不了了。”主管四十多岁，在保险行业做了五六年了，每天激情满满，斗志昂扬。我当初来应聘，就是她接待的，所以对我这个新人也给予了很多关照。
“我知道，我想给我儿子买一份保险，但目前手头拮据，最先要解决的是温饱问题……”我垂下眼睑，遮盖住黯淡无光的眼球。我不适合做保险，除了儿子，我不想跟任何人打交道，故作热情我都表演不了，我该何去何从，心中只是一片茫然。
等我拎着沉重的公文包赶到幼儿园时，帆帆双手紧紧握着铁栅栏，呆望着早晨我们说再见的地方。
“哎呀，帆帆妈妈，你可来了。帆帆今天尿了裤子，给换上了一条幼儿园备用的，脏的那条我用塑料袋装好放帆帆书包里了。”看见我出现，在旁边扒拉手机的杨老师立刻眉眼带笑。
“好的，给老师添麻烦了。”我一脸歉疚。
“帆帆上幼儿园还是太小了，我们园孩子多，老师有些顾不过来。吃饭也得喂，上厕所玩忘了，也不知道叫老师。”杨老师的表情有些微妙，如果帆帆上不了幼儿园，我怎么抽身挣钱呢？
我只能陪着笑脸，说了一筐好话。
牵着帆帆的手，一转身，眼睛就涩疼得滚出了泪水。
“妈妈，你明天早点来接我，好不好？我不要最后一个回家。”帆帆仰着小脑袋，奶声奶气地说。
“好，妈妈明天一定早点来。”我转头调整一下情绪，再偏头含笑看着帆帆。
再走一个路口，穿过一条菜市场，就到家了。
夏天，天空说变就变，刚刚还晚霞满天，转眼就阴云密布，似乎酝酿着一场倾盆大雨。周围的人，脚步生了风一样。
“妈妈，刚才有小雨点儿落在我的眼睛里。”帆帆眨巴着浓密的睫毛。
“不会吧，帆帆的眼睛有门帘呢，雨怎么会跑进去呢。”我松开帆帆的小手，手掌朝上，果然有小雨点落下来，“别怕，咱们有伞。”
我从包里掏出雨伞，哗一下撑开，蹲下去，左手揽过帆帆，右手撑着伞，胳膊上挂着公文包，快步往前走。雨点密集了，在雨伞布上噼里啪啦地响着。一会儿功夫，地上汇成小溪流，和菜市场的污水混在一起，四处流淌。帆帆好沉啊，公文包里也像放了一块石头，两只胳膊酸痛难忍，想换个姿势却毫无办法。
我咬紧牙关，冲到楼下。看着胳膊上勒出深深的印迹，心酸不已。爬到五楼时，我再也爬不动了，一屁股坐在楼梯上，忍不住泪如雨下。
“妈妈，你怎么哭了？”帆帆像是被吓到了，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我。“爸爸为什么不跟我们在一起？”
我紧紧搂着帆帆，这个我最重要的人，你是我所有的力量所在。
“爸爸出差去了，要一段时间才会回来。妈妈刚才只是突然想外婆了，我们回家吧，妈妈给你做南瓜馒头，好不好？”孩子高兴地点点头。孩子还是好骗的，我擦干眼泪，带着他一步一步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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