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馋猫
小学三年级的那年冬天。
东北农村冬天都吃两顿饭,学校也按照两顿饭的作息时间上学和放学,放学的时间大概在3点,4点多天就黑了。
那天下午放学,我走到自家的院子里,还没有上学的弟弟跑出来,神秘把我拉到一边说道:“大哥大哥,小胖他哥说水泉屯北边的地里还能挖到胡萝卜,明天去的话知道的人就多了,可能就挖不到了,现在咱俩去呗!”我看他渴望的眼神,就心动了,还有“胡萝卜”也把我的小馋虫搅动起来了,东北农村的孩子没有什么零食、水果可吃的,尤其是冬天,我说:“走,现在就走!”
真有胡萝卜
于是,我把书包放在仓房里,拎上一把铁锹,骑上自行车,带上弟弟就往水泉屯北边的地里蹬去。
水泉屯北边的地里距离我们这个屯子有个三四里路,平时我骑车子也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更没有带过弟弟。
当时还不能像大人一样坐在车座上骑行,个子不够高,腿不够长,只能骑在车子的横梁上,左右腿一上一下,全身大幅度左右晃动,我们叫“骑大梁”。再加上我们这个屯子是在一个山沟里,往外出没有平坦的路,都是上山和下山的不是笔直的路,比较费力气。
我们俩都没有去过水泉屯北边的种胡萝卜的庄稼地,猜测着奔那个方向去了。
呼哧带喘到了那里,确实是一块胡萝卜,被薄薄的雪覆盖着,很明显,胡萝卜早已经起完了,仔细搜寻,只是有极少的被铁锹挖的时候铲断的半截儿还埋在地里,有几个是在地头的草丛里没有被发现,毕竟真见到了胡萝卜,我挖出来几段,我和弟弟用衣袖擦几下泥土和雪,咬了一口,又硬又冻,都是冰碴儿!
野狼出现
多少有些失望,但是拿回家消消冰也挺好吃的,就继续寻找。
突然,弟弟紧张地指着远处上坡:“大哥大哥,你看那是不是狼?”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有些红黄混合的落日余晖下,整个白雪覆盖的山坡上,有一个灰黄的像狗一样的动物在像这边张望,我一下子就紧张起来,我和弟弟从来没有见过狼,但是没少听过大人讲狼的故事,狼和狗的差别是,比狗大,尖耳朵一直竖着,尾巴向下耷拉着,眼睛凶巴巴的,距离太远,看不清耳朵和眼睛,可以看见尾巴的基本姿势:向下耷拉着!
再说,这种地方没有人带狗过来就不会有狗,基本确定是一只狼!
我当时还不满十岁,弟弟不满六岁,太阳眼瞅就落下去了,这个胡萝卜地处在两个小山坡的中间,看不见附近的屯子!
我马上抱起来弟弟,拎着铁锹,浑身不由自主地发抖!
拼命奔逃
好在那个像狼的动物正好在南边的山坡上,我家的屯子在北边,只要从这块胡萝卜地跑到山坡顶上,就看见屯子了,现在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山坡上。
我抱着弟弟跑到自行车跟前,推起自行车跑到胡萝卜地旁边的小路上,让弟弟坐在自行车横梁上,拿住铁锹,我拼命蹬着,还不时回头看看那个像狼的是否在追我俩。
小路很窄,也不时很平整,就是种地、走马车的乡间小路,车轱辘压过一个小坑,车身一抖,呼啦,车链条掉了!
怎么办?只能下车把链条安上,否则骑不成,推车子跑太慢了,狼就有可能追过来。
我用手把链条顺在大轮盘上,将自行车倾斜,后轮稍微抬起来,让弟弟摇动车脚蹬,弟弟从来没摇过,又着急,使劲儿一摇,把我的手指肚夹在链条和齿轮中间,一下子就扎出两个血肉模糊的口子,确切地说,是血肉油模糊:车链条上有润滑油(机油),润滑油是灰土与油的混合物,所以,伤口里就是血肉油和泥土了。但是此时也顾不上了,真是好像是上天眷顾,居然链条安好了,继续带上弟弟拼命蹬着,来到了山顶,看见了我们那个不大,但是此时非常温暖踏实的屯子!
上了山顶,就是向下的山路,不用使劲儿蹬了车子飞快,很快就到了屯子旁边,心终于全放下来了!
这时候,弟弟出声地哭起来,我赶紧停下来,安慰弟弟不用怕了。弟弟说,不是怕狼,是太冷了,太冻手了!那天的温度应该在零下十几到二十度,我也是,而且,棉袄、棉帽子里面都湿透了!
原来,弟弟一直光手吃力地攥着铁锹,我也是光着手骑着自行车,那个伤口也没有觉得多疼,我们着急往回跑,两个人的棉手套(东北叫手焖子,自家做的)根本没顾上戴!应该和那几个挖出来的半截儿的胡萝卜在一起呢。
回去找肯定是不可能了,只能再忍一忍,以后再说吧。
刚进屯子,天就黑了,趁黑,爹妈忙着干活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跟弟弟一个被窝,我俩都做了噩梦,我还喊出来了,弟弟好几次浑身发抖。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天,悄悄找几个大年级的同学,又以挖胡萝卜的理由,找回了手套(当然也挖到了胡萝卜)。
后怕
后来也听屯子里的人讲狼的故事,说是见到狼,就把红色的衣服举起来摇动,狼以为是火,就吓跑了。随着年龄的增长,觉得这个说法没有道理,再笨的狼也能分清真火是什么样子的,还有,当时我和弟弟都吓懵了,哪里会想到这一点(尽管不正确),如果想到了,脱下棉袄棉裤,举起红背心、短裤,吓不吓跑狼不知道,肯定把我俩冻坏了。
东北的冬天那是嘎嘎冷,很多人即使带着手套,也被冻坏手脚,年年复发。我俩那天居然没被冻坏手,那是零下十几到二是度的寒冬啊,光着手,那么长的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奇迹(我家人也出来没有被冻坏过手脚)。
这件事,只有我们和弟弟知道,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多年以来,经常想起,好像经历那件事的时候,我和弟弟根本不是那么小的年龄,怎么可能?只能可能?怀疑可能是时空有差错,或者是记忆有误,但是实际上都不是。
我俩也多次提起过,也有过各种各样的设想,多数是后怕得脊背发凉!
人不知道会经历哪些事,有些事是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了,有些则是无论如何也忘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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