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无形却有情

先祖母王氏出生于解放前，那个牛鬼蛇神、遍地饥馑即将被红色曙光横扫的年代。请原谅我不愿透露祖母具体的生卒，因为我既不愿记得祖母最后岁月里的病痛折磨下的形销骨立，记忆中也没有她童稚年轻时的印象呀。

记忆中，祖母就是祖母。她面容和煦，肌肤丰盈，齐肩发，中段身材。加之她衣着朴素整洁，即使酷暑，头顶一块浸滞过井水的湿毛巾，身上总散发出一股檀香皂的清香。

我们总喜欢环绕在祖母的身边，玩耍自己的，或看电视，可以说我的生命里目前总是充满阳光、滋润雨露的。虽然我爸妈的年代里中小型国企下岗风潮左摇右撼，可也无非就是爸妈叔叔们都下岗了，他们得重新开始另谋生路，他们焦灼，他们紧张，他们忙碌，可那不是我们的。环绕在祖父母身边还有个好处，他们有不菲的退休工资。

所以，童年的我们，就这样在祖母的操劳下，度过了据说当时大部分家庭在社会的阵痛中风雨飘摇的时代。

那时四合院的小厨房还未配备空调，四叔四婶未独立开伙。祖母就在一柄微风吊扇下，汗流浃背，煤气已经很普遍了，吃的在菜篮子工程之下，也新鲜应时而非祖母说她的童年里“磨一点粉，老财也要收剐去”的匮乏，记忆中的祖母的肉丝炒青椒毛豆，即便隔着岁月的长河，我依然能看到那细长肉丝中的刀工，鼻萦绕着的菜香是我之后的岁月里再也没有遇到过，也不可能遇到了的。

这时妈妈在干嘛？妈妈在做工。并且时常到家就不开心。

许是累了吧？我知道的，她身体一直不好。

还会说到妈妈跟祖父母间的矛盾，许是妈妈怨恨爷爷奶奶，她在责怪生产了我弟弟后，工作的变动，生活的重压之下，爷爷奶奶未能更好地改变她的忙碌吧？

我不知道，那时我已经高中，之后外出大学了。

我还知道的，就是祖母的气度很大，她很能宽容别人。因为这时其实不止我妈妈背后会有小算盘，会跟爷爷奶奶磨牙，跟妈妈同样遭遇的婶婶们也在哩。

现在想起来，祖母这一生她个人的生活都是很简朴的。后来再去看望已经接近独居的这个老人时，她身体还可以，时常以清汤挂面打发自己的餐食，子辈们带过去的东西，她经常慷慨地给我们分享。甚至分分给个人带回家。姑姑时常给她买衣服，她正常地一件给我妈，另一件二婶一套很合适……

言有尽而情无穷。道无形却有情。我是母亲节的前夜梦见了我的祖母的。她很安详。第二天我就给爸妈红包飞过去了。按照祖母生前谆谆教导我的。

大约就是有德司契，无德司彻。天道无亲，恒与善人吧，尚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