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写一只鸡的故事,或者说我很想写一个故事。关于主人翁的设定可以是鸡,可以是猪,也可以是其它任何一种生命体。这完全取决于我,又完全不受我控制。它已经死了,只剩一堆白骨。但因为我写它,它重新有了生命。
它生于某年某天,死于今天。现在大雨倾盆,它的血液稀释消散。它的羽毛乱糟糟地堆在梧桐树边,也被雨水冲散。天空泛起暗黄的色彩映上云彩,肉眼可见的飘动,汇聚消散。没有鸟飞过树梢,空气凝滞,雨水哗啦,仿佛酝酿新生,又仿佛制造荒凉。
关于它——
所有鸡都被毒药毒死,它怎么过了一晚就安然无恙?它的鸡冠大而肥,人们说它的鸡冠能治百毒。鸡们一只一只被黄鼠狼捕猎,为何每天凌晨仍是它第一个鸣叫?它的羽毛奇艳无比,人们说它的羽毛在夜间会隐身。最特别的是,它的脚能重生。
关于村子——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村子,稍微不平常的是,这个村子里的人爱吃鸡脚。因为爱吃鸡脚,所以村民就大量养殖鸡。每半个月都会宰一次鸡脚,他们每次都会宰大量的鸡脚。数以百计的鸡堆在一起,一只一只地送到一个专门宰鸡脚的铡刀上。掉了脚的鸡左扑腾右扑腾,叫声极其难听,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群鸡集体发了癔症。村民做鸡脚的方法也五花八门,什么凉拌鸡脚,陈醋鸡脚,泡鸡脚,卤鸡脚……只有你念不出的名字,没有做不出来的。但是,村民只爱吃鸡脚,对鸡肉一点兴趣都没有。在村民看来,鸡肉之于鸡脚,就像正常人眼中鸡屎之于鸡肉。谁都说不清楚其中的缘由。村民们有如此癖好,使鸡们苦不堪言。鸡脚又不是鸡蛋,哪有说有就有的。又不像壁虎的尾巴,蚂蝗的身体,砍断了还能再生。而且鸡脚是鸡的一部分,它的作用就像人的手和脚,如若失去,等于丧命。
这只鸡的出现,使村民百惑不解。它的脚为什么能重生?昨天亲自将它的脚宰断,今天居然硬生生的长了出来。而且脚的大小与原来的一样,只是皮肤没有那种经岁月冲刷带来的老旧感。看看它新长出来的脚,再想想坛子里泡制的横七竖八的脚,自个的心仿佛被福尔马林浸泡着。不可能那些鸡脚都不要了吧——吃了还会死?能长出脚是天老子的恩惠——应该感激。于是村长隆重的宣布:此鸡乃神鸡也,民皆善之,爱之,不可动之毫毛。
的确,这样的恩惠是求之不得的。就像我小时候幻想有吃不完的零食,想象着零食们有自我生长的功能。而且,村民们是非吃鸡脚不可的,简单说来就是吃上了瘾。正好,出现了这只具有特异功能的鸡,对于村民再欢喜不过了。
不过,这只与众不同的鸡,也不是吃善食的,它极讨人厌。自从有了长新脚的本领,母鸡们被它整得生不如死,个个像发了疯;其它公鸡们见了它,就要俯首称臣,乖得不得了;至于其它牲畜见了它,就像见了人似的,要么怕的要死,要么前来讨好。它瞌睡很少,晚上12点开始睡,凌晨4点就要打鸣,没人去追它半条街是不会停止鸣叫的。它的翅膀大而轻盈,像是老鹰的翅膀。那些围菜地的小篱笆如小门槛,一跃就过,一转眼的功夫一大片菜地就被糟蹋了。说它的翅膀像老鹰的翅膀一点都不为过,常常在三层楼房上试飞。飞不算什么,顶多把老太婆吓个半死。气不过的是,它在天上飞,总要带上一泡屎尿,它的屁眼像是安装了瞄准器,一射一个人,准的不行。还有一些讨人厌的事例就不一一讲过了,反正它的腿要是一般的腿的话,早死千百回了。
它还有个要命的特点就是,每天不一样的整人,或者是每天整的人不一样。怎样的整法你就自己猜了,反正这为它结下了很多仇家,很多村民都想把它活剥了吃生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它脚的再生能力没那么强了。开始是6个小时能长好,然后是12小时,再然后是24小时,直到有一次7天都没长好时,村长就想把它活剥了吃生的,和村民们商量该如何处理这只鸡。村民们一致表示杀鸡。于是,就没有什么值得讨论了。可是,谁都没料到的是,第二天凌晨4点时听到一阵熟悉地叫鸣声,跳下床去看时,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居然看见它长了四只脚站在三层楼房上仰着胸叫鸣。那场面跟荆轲要去刺秦视死如归差不多,村民发出感叹:神鸡不愧为神鸡呀。
关于它的这次鸣叫,很值得单独讲一下。我们知道,它的脚能重生。但是我们不知道,它还能长出四只脚来,这是它都意想不到的(当然这是我单方面的猜想)。当它发现自己长出了四只脚时,心中不禁如火那般发烫。要怎样形容它此刻的心情呢,好比你睡了一觉,发现自己口袋里有了变成奥特曼的变身器。所以,它像召唤奥特曼一样,发出了长鸣。整个夜空为之战栗,似乎要挤出光亮似的。大体上就是这样的情形。
它自从长了四只脚,就没有下过地了。仿佛多出两只脚来,夺走了它在地面上行走的天性似的。它一天到晚都是呆在很高的楼房上,干什么呢,练习走路。因为突然长出四只脚不太容易驾驭(我很想岔一句,我要是它,定要练习飞)。时而用尖嘴整理艳丽的羽毛,时而练习四只脚协调配合走路,时而望望天欣赏云彩,时而俯下头看看脚下的动物们。如此,日复一日。在它眼里,这就是生活了吧。
后来有一天,村里来了领导,说是要来试一试村里的鸡脚宴,而且声明只吃母鸡脚,不吃公鸡脚。为什么这样,我也说不大上来原因,有可能与个人隐私有关。这来不要紧,一来就是一大群。村里为了招呼领导,把村里近乎所有母鸡的脚全宰了。不光是鸡们难受,村民们也是哑巴吃黄连,没有了鸡哪来的鸡脚。我们知道一群鸡里,如果只有母鸡没有公鸡,是很风平浪静的;但是,如果只有公鸡没有母鸡,那公鸡就会上房歇瓦。而且,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有了它的存在。
它已经能很好的走路了,不过相比以前两只脚走路,走的没那么畅快。它像往常那样在楼上散步,远远的看见了一大群人向它靠近。它端正了身子,立在那里一动不动。靠近时,其中一个带头的满脸横肉的领导望向了它,它也在楼层上俯视它。四只眼相互对视。
鸡,你怎么有四只脚?
怎么,你想吃?
你下来我不吃你。
你上来我让你吃。领导桀然一笑,它面不改色,用爪子理了理翅膀上的羽毛。
领导们纷纷入席了。我们也不知晓它知不知道母鸡们的脚全捐出来供饕餮们享用了。只见它鼓起了翅膀,如老鹰一般轻盈地从楼上飞了下来。这是它生出四只脚后第一次下地,村民们有些惊讶,又因为这是一次难遇的饕餮盛宴,所以注意力全在鸡爪上去了。
领导们哈哈大笑地吃着鸡爪,它像猫一般踱着步子。它为了吸引领导们注意力,飞到门槛上打了几声鸣,谁料领导们却不为所动,像是没看见它,或是看见了它不为所动似的,依旧哈哈大笑吃鸡爪。它鸣叫完后,撅着屁股又跳下门槛,在一块大石头边啄着什么东西。突然,它像中了邪,疯狂的地跳起舞来(我猜它吃了蜈蚣)。在外围观这次宴席的村民们觉得好笑,这只鸡怎么了,无端地撒起癔症来。突然,它呆立不动了,眼神由刚才的游离变得坚定,像是身体中某种药物发挥了效力,猛地冲进门,像颗鱼雷直截飞到餐桌上,这一连贯动作如同迅雷,把领导们吓懵了。
它飞到餐桌上,领导们就不敢吱声了。不是它的样子吓人,而是它的这一举动实在惊世骇俗。下桌坐的村长面露死色,上桌坐的领导上满脸油光。鸡盯着领导上,领导上盯着鸡。
你好啊鸡,你怎么下来了。
嗯。我下来让你吃。
好,我正有此意。
鸡似乎很累似的倒在了餐桌上,领导上开话了:杀死那只鸡。
于是,那只鸡就被杀死了。
(最后:嗯嗯,我知道读者你读完后是啥反应,想一块把我也给杀了?好啦,我知道读者还没过瘾,难道我还要告诉你他们杀那只鸡,一共杀了它三次才杀死?总觉得怪怪的,虽然很过瘾。最后我还想说,人啊,应该理性。还有,故事很悲伤,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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