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南呆了许多年,走过路过许多地方,看过许多风景,见过许多人和事。那个时候的云南,路真难走,人真实诚。岁月蹉跎,时不时会想起上个世纪的所见所闻,恍若隔世。一些片段,常常涌上心头。
1:过金沙江大桥
云南碎片(一)过了宾川,路边是华侨农场,一望无际的坝子,种满了甘蔗。
天气燥热起来,道路被山上冲下来的泥石流冲的七零八落。汽车过处,烟尘滚滚,还得小心翼翼,否则汽车托底或者陷进泥坑那就有大麻烦了。终于到了一个叫江底的地方,有一座钢索吊桥,旅人一律下车。河边热浪袭来,有几间木板房子,卖些小食。
吊桥仅容一辆车通行,有交通部门的人在桥的两岸指挥。桥那边的车一辆一辆的过来,桥这边的汽车便依次排队,旅人借此时间,要么掏几分钱,买一杯酸木瓜水,或者买一串芭焦,几个黄梨。
江底的气候四季皆热。耐不住热的旅人,衣服皆脱下或敞开。近处有火红的木棉花盛开,远处江中有采金人在忙乎着。
待自己乘坐的汽车过桥,一群旅客便跟在车后,缓缓前行,江水在很深的桥下发出涛声,打着漩涡。汽车沿着桥中的两行木板,如头老牛前行。两岸行人皆注目。猛然抬头,见吊桥上方有几字,草书,一色的红,集毛润之先生的书体:"永胜金沙江大桥。"这便是我到云南后第一次与金沙江见面。
2:去泸沽湖的路
云南碎片(一)从宁蒗县城去永宁,也就是我们今天说的泸沽湖。要翻一座大山,山的名字,当地人叫狗钻洞山。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县城通往永宁的道路破烂不堪,几乎就是一条土路,路上大坑连着小坑。坐在车里的人,必须牢牢抓住一切固定的东西,还要全神贯注观察汽车的动向,一路坐下来,腰酸背痛,双手疲乏。
县城的汽车站设在一个小院中,里面可容四五辆客车。售票就在大门左手边一个木板房,木板上锯了一个小窗口,如一个人头大小。窗口上方用油漆写了几行字,逢双日有一趟车开往永宁,不准卖票给外国人。
那时候的泸沽湖尚在寂寞中,两天才有一趟车进去泸沽湖方向,路太烂,要么车坏,路上阻车,经常三五天才开一趟,车票十分紧张。
汽车吭哧吭哧如头老牛,早上六点从县城出发,一切顺利,一百多公里的山路,一直要开到下午三四点钟才到泸沽湖边的落水村。那个地方算是一个景点。县民政部门在一处山凹建了个招待所,偶尔有几个游客去住一晚。
翻过海拔高度在四千米的狗钻洞山,就可以见到泸沽湖了。山高水远,云雾缭绕,寒气逼人,植被茂密。时在三月,山中东一处西一角盛开着红彤彤的花朵,如打翻了油漆桶,红的灼亮。汽车开的慢,细看,见一树一树的杜鹃花挤成一团,拼命的向外展示着自己的美丽。
下山不远,临湖处有个小渔村。水边胡乱系了几只猪槽船,就是用一整根巨木人工挖出来的,船仓又浅又窄小,显刀劈斧削的痕迹。有人在岸边的木板房卖饭,门外有鱼池,收了大小不等的湖鱼。大鱼足有十多二十斤,最小的也有三五斤重。店家小二围着一团火,那火,用碗粗的松材杂木架着烧,留下一堆红红的木炭。
路过的食客从鱼池中挑选适合的鱼,五角钱一斤带加工。小二动作麻利从鱼背上剖开,拉出一长条鱼肉,抹上盐,顺手丢在木炭上炙烤。木炭上已有大小不一的鱼片,是先到客人的,鱼片在火中发出"滋滋"的响声,待两面烤得金黄上桌,便有食客要来一壶"雪山青"酒,用纯粮酿造,一边喝一边打量着烟雨迷蒙的泸沽湖。遇到没有烤熟、里面还带血丝的鱼肉,食客也不言语,重新丢进火中炙烤。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如泸沽湖的水。
那个时候的泸沽湖畔,几乎没有游人,寂寞中听见风从湖中飘过来,钻进湖边的松树林,在㗭㗭嗦嗦的松针上起舞,形成所谓的松风。
云南碎片(一)3:过惠通桥
云南碎片(一)云南保山一带的人,说起话来有点普通话的音调,于是有"小北京"的称谓。
出保山坝子,过太保山,汽车一鼓作气往山下盘旋,一个弯连续着又一个弯,也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坐在车里的人,从紧捂着棉衣,到解开衣襟,越往山下走,气温升高,从山上几度一直到山下的三十多度。
先前在山顶看不到山下,都被云雾笼罩了。随着气温变化,逐渐看见两山夹峙中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线条,时而闪着亮光。慢慢地,线条越来越清晰,渐渐变粗,粗到成为一条大江。在云南境内,叫怒江,出了云南进入缅甸,叫萨尔温江。
路边的景色也从针叶林过渡到阔叶林,出现了芭焦林,还有一丛丛的竹林,婀娜多姿在河风中摇曳。
汽车沿着怒江边行驶,前面就是恵通桥,横跨在怒江两岸。过桥的汽车,大凡熟悉风情的司机,一定在离桥不远的一个悬崖俏壁下停车吃饭。
餐馆很简陋,几块木板便是墙壁,顶上要么白铁皮,或者同样是木板,四面透风。吃饭的先去外面一个水池中,从悬崖上滴下来的山泉水,汩汩流淌,池中漂着上百只打整干净了的鸡。食客照自己的胃口洗好交厨子称好。然后就安静的等着上菜。
悬崖边上一溜几个餐馆,就卖一个菜,要么爆炒鸡子,要么黄焖鸡,别无选择。这是这个地方最著名的吃食。凡是吃过恵通桥炒鸡的人,无不伸出拇指点赞。同样是鸡,恵通桥的鸡又嫩又香,入口即烂,越吃越香,即便是两个人,可吃一只鸡。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恵通桥一带,悬崖边上还有一些山洞,里面时不时出现一两个身材高大的老人,他们衣衫滥缕,走路却挺胸抬头,遇见有人吃不完,便等食客起身,不卑不亢把剩下的菜和米饭倒进随身携带的铝制军用饭盒。
遇见这事,餐馆老板和小工从不阻止,有时还帮着收集。如果有人好奇,老板会给你解释,他们都是1942年从河南到这里打日本鬼子的军人。属于宋希濂将军的部下。后来部队打散了,或者受伤了,他们就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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