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胖去美国的那天我没有送他去机场。
闺蜜霁小莜知道之后劈头盖脸骂了我一顿:“又不是工作日,你家离机场也不算远,而且他要去两个月哎,你怎么都不去送他!”她说得义愤填膺到仿佛是她男友要远行,而我是路人甲。我承认她列举得所有理由都合情合理,唯独忘记离一件事,若送卢胖去机场,我一个人回来得心情该有多落寞。
我是一个极其“伤离别”的人。
小的时候不懂离别,我爸是海员,每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不在家,自幼在外婆家长大的我早已习惯了爸爸不在身边的生活。每次爸爸上船签,妈妈都会带我去送他,“跟爸爸说再见”,妈妈在一旁说,我就呆呆地挥挥手,小声地说“爸爸再见”。爸爸会亲我一下,然后背起包,身影逐渐消失于人海中。那时候没有手机,家里刚刚安装了固定电话,只有等到爸爸上岸以后才能给我们写信、打电话。我和妈妈知道,再等几个电话,爸爸就回来了。就像木心的《从前慢》里写的一样: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人只够爱一个人……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离别很难,等待很慢,没有新的遭遇,只有茫茫的前方里的意料之中。
后来我长大了,日子过起来快得像飞。十年里经历了初中毕业、高中毕业、大学毕业……与一批又一批相识的人告别,但“离别”并不是一件熟能生巧的事,这么多次之后,我还是没有学会“笑着说再见”。研究生毕业的时候,我是宿舍四个人之中第一个决定回国内的。走的那天,室友阿珂去送我去机场。香港的天气多变,出门时还是大晴天,我们俩坐在机场大巴上时,突然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本来还有说有笑的两人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雨一下子都陷入了沉默。到了机场,人不多,我们俩都刻意放缓了脚步,离别的愁绪如鱼鲠在喉,无法言语。
走到安检口,阿珂说了些让我一个人路上小心的话,我只能用“香港飞上海只要2个小时,你要常来玩哦”来掩盖我欲哭的情绪。因为我知道,虽然现在通讯、交通都那么发达,但这一别,真的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时间不早了,我进去咯”,离别终于还是登场了。我抱了抱她,互相挥手作别之后,我便想从前爸爸每次上船时一样,背着包,头也不回地走了。此时的我,早已泪流满面,这时我突然理解了爸爸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们,因为所有的离别之苦都只能自己慢慢消化,多看一眼,也许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心理防线就会瞬间崩塌。
工作之后的日子,离别更是无处不在。同事你来我走,朋友偶然出差来到我的城市,又匆匆离开。有的人萍水相逢,即使热情地加了微信说“下次再约”,我们却深知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见。
两年前爸爸地去世让我彻底丧失了对“离别悲伤”的表达。过去所有次的离别仿佛成了预演,为这次永远的离别埋下伏笔。没有再见的希冀,只剩下浸润全身的悲痛不散,长埋在心底,此生不想再触碰。
我痛恨离别之苦,却又无能为力,内心最初的柔软总是被一次又一次的离别蹂躏得不堪一击。成长并不是善于接受离别,而是学会了伪装离别之苦罢了。我从不相信“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这样的话,人若是感受不到离别时的凄苦,恐怕是因为没有真的爱过、渴望过、珍惜过。
因为这大概是人世间最不会骗人的情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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