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乡的老李头几天前接了一通电话后，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日渐消瘦，人也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77岁硬朗的身板就病秧秧的一发不可收拾，儿女都不在身边，可愁坏了老伴王春花。天寒地冻的，老李头不用下地干话，一直坐在炕头闷不作声，时不时抽根旱烟，看着屋顶直愣愣的出神，晌午的太阳暖洋洋的，村里的老伙伴来喊老李头一起去村口的墙根下唠嗑，老李头一脸兴致缺缺，欲言又止，老伙伴独自走了，碰上王春花从地里捡树枝回来，
“老李头没跟你出来？”王春花惊讶的问
“老哥哥说是身上有些乏，嘿嘿”老王头背着手干干的笑着一边说一边挪着步子往外走
“他爸，你怕不是生什么大病了，我们还是早些去看看吧，要不把孩子们叫回来一趟”王春花站在炕沿边，关切的说
“啥也不知道，妇道人家，做你的饭去，不要在这瞎咧咧”老李头厌烦的摆摆手说
“等等，咱家存折有多少钱”话音让左脚迈出门口的王春花站在了原地，心里咯噔一下
“定期八万，其他的都是家里的现金，应该不到一千五百，凑份子算了五百多块，都是玉莲上次回来给的钱剩下的，其他的不到两百块吧”王春花认真的说 ，脑袋里开始胡思乱想，去了厨房
“哦，知道了”老李头有气无力的回答，在心底里默默的盘算，凑不够怎么办
中午吃饭的时候家里的老年机里唱起了“三娘教子”，老李头疾步过去，看也不看摁下绿色的接听键，王春花观察到自家老头难以完全掩饰的紧张，因为他的左手紧紧着攥着棉衣的衣摆，使劲在使劲，指节都发白了。“见贤呀，吃饭了吧？”手机里传出家住邻村表哥大牛的熟悉声音，老李头松了一口气，王春花隔着听筒也听到了，自家老头耳背，手机音量都是调制最大，接起电话跟开免提没有差异。表哥说起自家98岁的老母亲最近可能是要走了，想见见自己的侄子们，看老李头下午能不能来一趟，老李头红了眼眶，闷声答应，表哥又说起看孩子们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来？“那他们必须得回来见一面的呀，玉……”老李头还有答应，一旁的王春花接话，刚说到儿子玉城的玉字就被冲过来的老李头一把大力捂住了嘴，再不能出声。电话挂断，王春花一脸惊恐加莫名其妙，再三追问老伴也不肯说了，直叫王春花不要瞎操心。
下午去表哥家看老姑，老李头骑着他的那辆28自行车载着坐在后座的王春花，神情落寞。老姑拉着老李头的手老泪纵横，忆苦思甜，依依不舍，语有凝噎，老李头伤心不已，回到家的那天夜里就收到老姑离世的消息。老姑的后事前前后后一个星期过去了，老李头更添几分消瘦，颧骨越发突显，思来想去，踱来踱去，就走到了隔了一条街道的兄弟家，看到老李头来，弟弟见齐高兴的迎了出来，一番唠嗑，从屋外聊到屋内，从天气聊到庄稼，从收成聊到老姑离世，老李头拐弯抹角告诉兄弟，给孩子们都去个电话吧，问候问候。
没有在兄弟家用午饭，回到家的时候老李头愁容满面，脑门上的皱纹叠成了川字，看老伴坐立不安的样子，王春花的心也揪了起来，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兄弟见齐在大哥离开后，越发觉得不对劲，哥哥似乎话中有话，言语中透着古怪，拿起桌上的华为智能手机给女儿去了电话，一番闲聊，没有察觉不对劲，道明原委。
次日，恰逢周末，老李头的女儿风尘仆仆的从省城开车回来，一下车看到不过分别大半个月的老父亲，瘦到只剩下皮包骨头就直心疼的落泪。姑奶走时她刚去外地出差，因为来不及参加葬礼，也就没有回来，只随了重礼，表叔在电话里一再表示理解。
从后备箱拿出礼物，双手搀扶着父亲进了屋，来不及落座，老李头一把握住女儿玉莲的手，哽咽着说“咱家出大事了，哎”。玉莲有些慌了神，想起昨天表姐给自己打电话问自己是不是好久没给家里打电话了，自己回答半个月前，也就是出差前还回去过一趟，姑奶去世还通过电话呀。这不，还是亲自回来了，周三才出差回来。想到这，玉莲定了定心神，问“啥事呀，爸，你坐下慢慢说”。扶着老父亲坐在沙发上，母亲王春花递上保温杯，也坐了下来，仔细听着。无烟煤炉子里炭火正旺。
老李头缓缓开口“半个月前，也就是你出差走的那个周一中午，我接到某某银行打来的催债电话，说是你哥欠了人家十万块钱，半个月内必须还清，否则，有你想象不到的后果。电话挂断，收到一条短信，是个卡号。我寻思着给你哥打个电话，一直打不通，又不敢告诉你嫂子，她脾气不好，完了闹离婚可咋办？那人还说我的手机里有窃听软件，只要给儿女打电话，内容他们都监听的到。”
玉莲拿过手机，查看所谓的银行卡号及当时打过来的电话号码，再回拨，提示空号。心里有了计较，很明显是诈骗电话，大哥在自己出差期间还通过电话，昨天还去过大哥家给小侄女送礼物。想至此说到
“银行的人知道你是谁？问你的名字了？
“没有呀，上来就直接说欠钱的事情”
“说我大哥的名字了，跟你确认了”
“没有”
“为什么欠钱，什么时候欠的”
“没有说，只强调还钱”
“那不就对了，这就是个诈骗电话，谁上当骗谁，谁好骗骗谁。”
“真的，你不会骗我，没有跟你哥提前说好，怕我担心”
玉莲给玉城拨通电话
“玉城呀，上次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是咋回事？”老李头急切地问
“这阵子工作时间总在地下探测，没有信号，手机也没有提示”玉城不紧不慢的答
“你老姑去世你也没给家里打电话，就让玉莲帮着随了个分子，合适么？”老李头不满意带着质疑的口气又问
“前些天单位里有从外地出差回来的同事被确定为新冠肺炎亲密接触者，回来那天我们在他家吃过饭，后来就一起被隔离了，目前核酸检测没有问题，需要隔离14天”玉城无奈的回答，一直怕父亲担心自己，没成想还是让他担心了。
老李头的眼睛亮了起来，胸口的气流也顺畅了起来，老伴已经摆好了碗筷，油泼面，老李头的心头最爱，心情好了人也开怀，两大碗面下肚，在喝点填缝面汤，吃饱喝足，躺在热腾腾的柴火炕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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