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我吗……”
耳边呼呼的风声,像极了夏风掠过香樟树时叶子的沙沙作响。我这是在哪里……
我睁开眼睛,发现我自己坐在草地上,背后是粗壮的树干。初夏的阳光还没有那么炙热,在我白色的裙子上晕出一片暖色。在我还在观察周围环境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有一阵细微的,踩在草地上的声音。还没等我回过头,那人已经站在我的面前,是一个长相清秀,穿了件白T恤的少年。他递给我一瓶水,笑着说:“你醒了啊,天热怕你渴,我就去买了瓶水。”我接过水,不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怎么啦,睡傻了吗?还是跟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一样的呆啊。”说着,他伸手拿掉了悄悄掉落在我头上的一片叶子,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到我的头发,我心中泛起异样的感觉,来不及去深究他说的话。
明明眼前的人是第一次见,他为什么跟我这么熟络的样子,为什么我对他有这么熟悉的感觉……还没等我想明白,又听见他开口:“本来是让你陪我出来写生亲近自然的,没想到你也成了我的景。”他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他放在一边的画板,上面呈现的是眼前的景色和……在树下小憩的我。
“你画得真好,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笑着对他说,眼神却是没挪开那画半点。想起我心中的疑惑,我决定还是要问清楚的好,于是转过头看着他说:“虽然这么问很唐突,也很莫名其妙,但是我真的很疑惑,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听到我说的话,他眼神里闪着一种我看不懂的神采。他思考了一下,轻叹一口气才开口:“你又忘了是吗……果真跟第一次见你时一模一样啊。”我等不及他说完,便先打断了他的话:“第一次见我……什么时候?”他伸手握住我的手,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脸上依旧是我看不懂的神情,他轻轻地说:“那是很久以前了……虽然我知道到最后你都会忘记我,但是每次真的都很难过啊,你能不能,不要再忘记我了……”
看着他那悲伤的表情,我几乎是没经过思考便马上答应他了,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并且越来越强烈。
时间快到了,我该走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个念头,我也不知道我要走去哪,我只知道,我真的该走了,好像不走就要赶不上做什么事情了。我只好抱歉地开口道:“我该走了。”说完我正打算要转身离开,他突然加大手上的力度,将我抱进他怀里。这一刻我眼前突然出现一道白光,白光笼罩着我们两个,我眼看着白光一点一点将我们俩吞噬,耳边清晰地响起他温柔的嗓音:“我会在未来等你来,你记住,我叫……”还没等他话说完,那道白光将所有的一切全部吞噬,青草绿树,少年,甚至是我自己,全都消失了。我还在回想那个少年没说完的话是什么,那道白光越来越耀眼,刺激着我的眼睛,使我完全无法思考。
于是,我睁开了眼睛。
眼前看到的东西越来越清晰,我才意识到,原来是我又做梦了啊,只是他抱紧我在我耳边说话时喷洒的热气似乎是要把我耳朵灼伤似的依旧发烫。我看着天花板上的电灯失神,直到一张脸进入我的视线,是我的室友。她看我睁着眼,丢下一句“快起来吧,再睡下去,下午的课就要来不及了。”便转过身去收拾她的东西了。听见这话,我起床洗了把脸清醒一下,看着镜子中那张挂着水珠的脸,很熟悉,但和梦中的那个自己好像有点不一样。梦中……突然想起梦中那个少年,明明刚刚才见过他,为什么那时看得那么清楚的一张脸,现在只剩一片模糊。
算了,不过是个梦。我擦干了脸上的水珠,拿着课本准备和室友一起去教室。
我和室友一向有聊不完的话题,不知是谁先提到了做梦这件事。我便随口说了我最近睡眠质量似乎不太好,很容易做梦,中午午睡的时候也做梦了。室友一脸无法置信的样子,看着我说:“中午你也做梦了?可是你才睡了不到二十分钟啊。”我无奈地笑笑,说我也没办法啊,最近睡眠质量差嘛。想了想,跟室友描述了我中午做的那个梦。她听完后陷入一阵沉思,就这么沉默着进了教室,我们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坐下了。过了几分钟,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与我隔着几桌的室友发来的。我点开消息看到那句话,思绪被拉长——
“或许,他真的就在未来等你。”
许久之后,我在本子上写下:
“我一定不会再忘记你了。虽然我已经不记得你的样子,也不记得你的名字了。但是,如果你真的在未来等我,那么我一定会去找你,马不停蹄地奔向你。无论你在什么地方,我一定会找到你的。请你,等等我。”
后来,我见过无数穿白色T恤的少年,遇到时总要多留意几眼,但最终也只是暗自摇摇头。
不是他。
其实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他的模样和声音了,但是我知道,他们都不是他。
大学刚毕业的我,为了找份称心的工作,白天黑夜连轴转,实在是忙得没心思去想这件事情。时间一久,我便渐渐忘了这事。
“这周末,你把时间腾出来给我,不许说没空。”刚关掉电脑,我就接到了我大学室友的电话,她也是我这么多年来最好的朋友。
“好啦,知道啦。”
也许是太久没出来看自然的风景了,看着眼前朵朵小野花点缀着的绿草地,我忽然觉得很放松、很惬意。
站得有些累了,于是找了棵大树,坐在树荫下等着悠。微风吹着很舒服,我轻轻闭上眼睛,感受风的吹拂。鼻间是若有若无的花香,耳边传来沙沙的树叶声。
突然手上有很细微的触感,有片叶子掉了下来。我睁开眼想看看手中的叶子。睁开眼时,还来不及低头看叶子,先被前方不远处的人吸引了。
那是一个穿着白T恤的男生,似乎在画画。我心中升起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于是我站起来,走向他。越靠近,感觉越强烈。终于,在他身后几步的地方站定,我开口道:“那个……”
男生闻声转过头,我眼泪突然掉下来。
手心的那片叶子,被我握得温热。我知道,那是一片香樟树树叶。
“我终于等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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