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残梦

用了3个小时飞机上的时间把黄仁宇的《汴京残梦》读完了，书是4年前看过《万历十五年》后疯狂迷上黄仁宇后在京东上买的他的全集中的一本，这套书大都是三四百页、封皮是黄白色的历史书，唯独这一本薄薄的的“小册子”，豆青色的封面上印这《清明上河图》的中最有名的“虹桥”，桥上方用瘦金体写了四个字—— 汴京残梦。

汴京残梦 三联版

引子 来源豆瓣

本书是作者在大陆出版的第一本历史小说，初版署名李尉昂。小说描写北宋徽宗年间，一名参与绘制《清明上河图》的画官的故事，通过这个人物勾连出《清明上河图》的复杂绘制过程。而徽宗时代的人物如蔡京、童贯，史实如运送花石纲、党争遗风、靖康之难等，则纷纷取得相对位置，次第落座。
历史小说家的叙事发明，便是在这些历史事件与时间错落的相对位置间，展开布局。在其中，我们也可窥见作者的“大历史”的小说观。

提起黄仁宇，都说“大历史观”，但我觉得他的书更多的是“以小见大”，不同于历史教科书式的上帝视角，黄仁宇只通过描写大时代下各个阶层小人物的悲欢离合来对一个时代管中窥豹。本书所讲述的故事就发生在徽宗宣和五年到靖康元年三年不到的时间里，内容涉及到神宗时代的很多事情，最主要就是熙宁变法和新旧党争，时间跨度六七十年，正好是两代人中发生的故事。和《万历十五年》的落笔点一样，北宋的国运在这一时期发生了重大的转折，故事中的几个人物的命运就像驶在暴风雨中的小舟，不由自主的沉浮于其中。

剧情 来源豆瓣 有增减

话说北宋宣和年间，钱塘学子徐承茵赴皇都汴京，参与礼部应举。不料正遭朝廷废除科举，兴办学校，十年的寒窗苦读瞬间化为满腹的抑郁失意。他自幼对经籍不甚注意，平日读书闲暇，偏喜丹青之术。没想到这个小小的“旁门左道”，阴差阳错地进了画学，参与宋徽宗御批《清明上河图》的草创，仕途的念头居然可以一时不泯。但四年的京官生涯，画局的几经沉浮，徐承茵渐渐看透了世道人心。当年初进京之雄心，渐渐冷却下来。不想又是因了这后世著名的《清明上河图》，邂逅了在图中扮贵妇装的帝姬（公主）赵氏柔福。那赵家小公主自当对徐承茵另眼相待，徐借以绘画之名偷偷进宫与之相会。眼看抱得美人归，名利双手之时，靖康之难发生了。小说的结尾，两位主人公的身世在靖康风云中犹如风筝断线，杳无音讯。只是昔日汴京的这段富丽荣华，不知是徐承茵缅怀旧情的迷梦，还是作者心有所衷的残梦，或是读者不知不觉身临其中的美梦。

历史小说最精彩的地方就是通过虚构的人物来经历真实的历史事件，这种阅读带来的浸入式体验是其他小说不能给予读者的，特别是当读者对那段历史有相当兴趣时，往往让人欲罢不能。抛离上帝视角，我们就越能和小说中的角色产生共情，也更能站在历史经历者的角度来看待历史。我非常喜欢的另一部类似小说战争与回忆和其姊妹篇战争风云是了解二战最好的小说之一。书中徐承茵协助张择端所绘制《清明上河图》，看似绘尽人间繁华，实则不过是徽宗所好、粉饰太平，到头来，终不过是汴京一梦而已。
一个人所处的时代对其多么重要，短短几年于历史能着墨一笔已是大事，而对一个人来说却是一生。1124-1126之于徐承茵，1939-1945之于犹太人，固然后天的选择和努力很重要，但需要有多大的胆识和运气，才能逃脱历史车轮的碾压？

尾声 来源《黄河青山》

在1945年末，我遇见一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女孩，名字叫安，我对她一见倾心。安的父亲曾经显赫于中国的外交领域，一家人曾经环游世界，兄弟姊妹在家中以英文及法文交谈。她家在前法国租界的西区，房子是西式风格，每一层楼都有浴室。在许多天的下午及黄昏时刻，我从第三方面军总部借出吉普车，停在她家门口。用人会带我进到起居室，我就一直等，只听到走道中某处有座老式座钟发出的滴答声。安很少让我只等二十分钟。
我的浪漫情怀一开始就注定挫败。即使我的虚荣心再强，都无法骗自己说，安曾经爱过我。但我要求见面时，她响应热切，有时我不去看她，她还会打电话问我是否安好。她派人送来“行行好，看在我的面上”、“让我们来完成一出悲喜剧”等等字条。还有一次，她甚至邀我参加家庭聚会。不过，她会以忧伤安抚的口吻对我说,“我好喜欢你啊”，也就是说，其中自有限度，我再努力也是徒劳，即使我当时并没有竞争对手。这样也好，因为如果她说,“让我们结婚吧，你最好认真一点”，我就会不知所措。我阮囊羞涩，当兵这个职业的地位，在对日抗战后达到巅峰——也许还是数百年来的最高点——已逐渐掉回原先的低点，甚至降得更低。我的新羊毛制服经过适当的熨烫后，勉强让我可以在上海的社交圈中走动。但除此以外，身为上尉的我，甚至负担不起一间套房。我的母亲、弟弟及妹妹仍然住在重庆的山间破屋中，甚至没有自来水可用，更不要说每一层都有浴室了。

黄仁宇在自己的回忆录《黄河青山》开篇是这样写的。而他在自己的小说《汴京残梦》中的徐承茵和柔福虽命途多舛，但至少曾有那么一段两情相悦，鸿雁传情的柔软时光。

正是——

黄粱一梦二十年
依旧是不懂爱也不懂情
写书的人假正经啊
读书的人最无情
......
恍恍惑惑一瞬间
黄粱一梦二十年
依旧是不懂爱也不懂情
写书的人断了魂啊
读书的人最无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