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走的那年80岁,如果在世应该是101岁。
虽然跟奶奶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很少,但我总会时不时的想起她的一些话来。这些话语无一例外都跟骄傲有关。
未出阁的时候,做女红,姑娘们出嫁都请她做盖头,绣花鞋,把头牌婶婶都比下去,可气人了!奶奶说的时候偷着乐。
相亲后听到男方街坊议论城北的姑娘肤色黑,出嫁那天用粉把脸涂抹的粉嫩,掀盖头让旁人瞧见,惊呼“谁说城北姑娘黑,很白呀!很好看呀!”70岁的老太太说的时候可得意了。
小时候因为家里穷,小学二年级就辍学了,老师再三追到家里动员复读,虽无奈放弃,对学习的渴望与自信一直都在。婚后参加扫盲学习,考试都是第一,可谓群组里的明星。那份骄傲自信又略带遗憾的表情,不时浮现。
奶奶18岁出嫁,19岁生我姑妈,38岁生我小姑姑,共生育9个儿女,保持两年一个的频率。小辈们惊诧她的生育节奏,她居功至伟“毛主席当年号召全国人民多生孩子,生的多功劳大。我是街坊里生的最多的呢。”爷爷逝世早,奶奶中年守寡,余下五个孩子的婚事都是奶奶一手操办,自己砸锅卖铁的也是把孩子们的嫁娶办的体体面面。其中过程自是艰难,奶奶说的确是轻描淡写,隐约透露着“我还不错吧。”
奶奶喜抽烟,喝酒,打牌,打麻将,看戏。一个穷苦老百姓家的女儿,怎会习得这些嗜好?因我爷爷祖上有些田产,买下大地主家一半的大宅院。当年八路军、国民党驻扎,都会征用爷爷家,让官员住。奶奶说,国民党的太太姨太太们真是好看,花枝招展绫罗绸缎,每天下午在厅堂开桌打麻将,甚是悠闲。等孩子们都安家后,奶奶也会利用周末家族聚会的时光,让父辈们陪她打麻将。她牌学得快,打得好,到老都耳清目明,毫不含糊。我们这些小朋友承蒙奶奶赐教,聚会时也自开一桌,乱打取乐。童年美好回忆,现在历历在目。困苦的日子里,心怀对浮华的向往,虽说有点小虚荣,但也是苦中作乐,让自己向美好生活靠近一点点吧。就如忙碌的家庭主妇的一杯午后咖啡,虽是给自己营造的小资假象,但这也是生活的动力与乐趣不是。
每当遇到生活的暗淡时光,就会想起奶奶那日在客厅画画。那是一幅铅笔素描,错落有致的花丛,清新淡雅。她说那是她的处女作,在我惊诧的赞叹中,她这次没有任何骄傲,而是谦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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