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与学识、能力、财富、地位无关,它只反映一个人的品行与气度。
——题记
又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在那个日暮黄昏,母亲伤感地告诉我五爷去世了。我安慰母亲,五爷已有九十二岁的高龄,这是喜丧,脑海中关于五爷的记忆却裹挟着岁月的风尘呼啸而至……
最初的记忆永远是关于大槐树的,中寨上的人吃饭的时候都聚在大槐树下,有站着吃的,有坐在石头上吃的,有的坐在自己的鞋上,有的干脆坐在地上,还有蹲着吃的。大家边吃边聊,那场景相当热闹。那个场景再也找不到了,但它多珍贵呀!热闹是大家的,饭的好坏是自家的。那时饭最好的,我认为是五爷家的,五奶手巧,饭做得有滋有味,印象最深的就是五爷吃的干面,上面撒了芝麻碎,闻着就很香。
后来,我们两家都到南园阔(大概字音)盖了新房,成了邻居。五爷整天在地里劳作,五奶负责在家做一家人的饭。“远亲不如近邻”,多少年的朝夕相处,可能彼此的存在已经刻入对方的生命里。记得父亲病重时,劳作一天的光敏叔和春苔婶晚上会去父亲身边坐坐;他家买点豆腐不舍得吃,拿去让父亲吃。母亲曾多次说过,无论从哪儿回来,只要看见五奶坐在门外,心里便感到踏实、安慰。母亲最佩服银爱姑,觉得银爱姑说的什么话都是对的。姑姑们来了,她就感到高兴。因为,我的姑姑们人品端正,心地善良。
光阴似箭,时光把五爷、五奶带到了暮年。 先是五奶病了,银爱姑从洛阳回来,专门在家伺候五爷、五奶。银爱姑把五奶的屋子收拾得清水似的,一天变着法给他们做饭。五奶已经卧床不起,过年了,银爱姑还是给五奶买了新袄,穿不上也要让老太太看着高兴。五奶便秘,银爱姑就戴着一次性手套进去掏。每次回家,我总要去五奶院子里转一圈,看着银爱姑双手总是泡在水里,很心疼她,更敬佩她。那时,光敏叔曾对我说:“小霞,现在有些家养老是轮的,这不对,应该是谁有时间谁就多干点。”当时听这话,我心里颇不以为然,心想:“这是银爱姑在出力,你这么说,不是推卸自己的责任吗?”
只是,我没有想到,接下来的六年里,光敏叔用他的行动诠释了他这句话的含义。那几年,五爷家里发生了些变故,五爷的赡养主要靠光敏叔与银珍姑。光敏叔其实也早已年过花甲,但在他的关怀里永远没有自己。母亲说,他在家里养了一只奶羊,羊奶是让五爷和小孙子喝的,从没自己的份;五爷住在最大最朝阳的房子里,里边生着火炉,开着空调;光敏叔没让五爷去银珍姑家住,因为银珍姑家住在三楼,五爷得晒太阳,上下楼不方便;光敏叔不让大姑来,因为大姑父生病,那一家人全凭大姑。
夏天回家,看见五爷一个人从光敏叔家下来,坐在老院外的石墩上,下午的阳光透过核桃树茂密的叶子,在五爷身上印上了斑斑点点的光影。我心里很酸涩:那时多热闹的院子,如今无人居住,物旧人非,时光多无情啊!一会儿,光敏叔下来找五爷了,给五爷说了一会话,扶着五爷回他家去了。这几年,一大家里的事都得他操心,他默默地做着,没有喊过冤,没有表过功。
有多少老人,养育了一堆子女,年老穷苦,却无人赡养,甚至流离失所;有的老人,一辈子攒下万贯家财,临了,只落得孩子们你争我抢,大打出手,反目成仇。 五爷、五奶终其一生都是贫穷的,但子女的孝顺为他们多灾多难的一生涂上了一抹瑰丽的色彩,让他们变得极其富有。
有多少子女,衣冠楚楚,锦衣玉食,却一心算计,没有责任与担当;又有多少子女时运不济,却更加辛苦恣睢,斤斤计较。我的叔叔、姑姑都是村野中极其普通的人,一手老茧,面容沧桑,但在这一副平凡的躯体里却包容着人间大爱:淳朴、厚道、体谅、孝顺!这又何尝不是伟大呢?
一个平凡的农民,因孝行天下而顶天立地,人间正道,任由沧海桑田,永感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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