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眼前这安静的园子,和我家只隔一道街,好像我的后院。因此常带孩子们来玩。枯草坪上融盖着一层薄雪,孩子们捉迷藏疯追,几圈下来脸涨得通红,不知从那边冒出一只小黑狗顺势就卧倒在草坪上了,我们不由地靠近它蹲下来,尤其孩子们兴奋地叽叽喳喳好像欢迎一位朋友。园子一下生机勃勃起来。他们探手摸它的头,显然小黑很信任他们。它除脖颈和胸脯一点白外全身黑色,耳朵耷拉着,眼睛乌黑闪亮,看得出来它想休息,却努力站起来递过它的后腿,我一眼就看出,它的右后腿拖着的,右髀也撑不住了 ,它在告诉我们它的病情,求助。然后转过身来卧倒,但它的眼睛似乎在不停的诉说和央求,它受伤了?它冷?一定是的!黑狗听着我们猜想的议论好像想听出希望来,又卧倒在干草上,它的眼睛满含的期待正一点点变淡,大宝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饼干递过去,它用嘴巴嗅探着又缩回去,又恢复到刚才的模样。二宝插嘴:“它喜欢的是火腿和鸡翅!”有点还等着我们的安慰似的,大宝伸出手逗它,它没领会,俨然我们四个是临时组成了一家。小黑也这样认为孩子们也这样觉得。或许它想我们把它带到一个暖和的地方,温暖一下它的身子,我们围着它,此刻我觉得脚冻得生疼。大宝搬来大的石条要给它做窝,狗躲在远处,巴巴望着我们。寒气越来越重……我提议回家,这种突然建立起强烈悲悯的时刻二宝自然抗拒不肯。二宝说,我们把它抱回家吧!我答,它身上有细菌!我给它洗澡!……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孩子,支唔着说明天再来看看它吧,二宝带着哭腔说等明天我们再去的时候,它肯定不会再回去等我们的了。他一下子吃到问题的关键。我一时无语也觉出成年人的世界有多少虚伪的抒情,而童心才是通向神圣的,那一刻孩子们照见了我。
记的小时候邻居家养着一只肥壮的大灰狗。夏天的中午,我端碗到院子里吃饭,它跑前跑后追着我,盯着碗充满希望的乞求或无望的忍耐,又忍不住把目光移向我,期望我扔给它一点什么,我有时觉得过意不去又挑拣不出可扔的什么,它还盯着不放的时刻,就扔出一颗花椒来,它兴奋激动地快准狠地扑在不能再小的目标上闻熏,瞬间就不再理会,直到我吃完饭回屋它才收起了眼里的失望离开决没有埋怨的意思。
一无所获却天天如此。
有一次暴雨初歇的中午。我刚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正赶上人们都要去河滩看暴雨之后刹那涌成的大河,那情景是村里头夏天惊心动魄的大事件,我跑穿窄巷时挤得我,一个趔趄,面扣了一地,我几乎急哭了,大灰扑上一气急吞,把它的一顿美餐吃得干干净净,该死的家伙,眼睁睁心疼地看它狼吞虎咽的样子,我一口没来得及吃呢?你想想!狗只顾吃它的仿佛面从未和我有关系,吃完看了看我,哼!我真想打它一顿。从此,我看见它就觉得它故意抢走了我的饭,没好气,但终于淡忘了。每当深夜听见屋后传来的威武的叫声就觉得院子里多了一层防备,它有时也常来偷吃院里鸡槽里的刷锅水拌糠,但得逞的时候少,喂鸡我常照看着。但我和母亲在回村的,几个人带着它要离开村子了,看样子它被卖掉了。我和母亲站在路边,一下子难过起来,它用我们熟悉的眼睛看着它熟悉的人,站着不动,母亲看着它,问了买狗的人价格,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它一直回头看我们……直到我们也看不见它消失在远处的苍茫里。
童真的悲悯又一次涌上心头。此事小,不为也不会影响什么,遇必为的大的事,掌控永远是第一位的。人生的功课,没学会的,再一次还会让你陷入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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