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鸣的少年时代

十七岁之后，我结束了学校的生活，一猛子扎进“北漂”大军里，开始了我的打工创业之路。二十余年来，我持续在北京打工，无论是在狭隘的地下室里窝身，还是后来搬到居室里居住，我都长久的离开了曾经乡村的生活环境。
到春节的时候，我也会随着全国上亿的打工返乡人流，到家乡去过节，算是这些年和家乡最紧密的联系。近来的一年里，因为生产基地搬回老家的缘故，我在老家居住的日子也多了起来。由此，我在老家居住的季节也不仅仅只是在春节的冬季。
住所是我在老家县城购置的一套楼房，倒是很少像外出打工前居住的老屋。
今天，我辞别在北京居住的妻子和女儿，一个人回到县城的房里。
一路上乘车劳累，我进门之后就粗略的洗了一下满身的灰尘，和一天里身上积累的汗渍。躺在床上，我打开一本枕边放置很久也没有读完的一本书。
夜幕之下，房间里除了客厅鱼缸水循环的流水声，几乎再没有一点别的声音。
忽然，一阵清亮的虫鸣声响起，整个房间似乎都被这响声灌满。寻着声音响起的方向，我的目光在房间瓷砖地板上搜索，却是找不到声响的源头。
我能记起这种声音，是小时候夏秋季，和父母在田间劳作的时候常常听见。我还记得，我曾经是那么的迷恋那种悦耳的虫鸣。田野里，空间广阔，这种虫鸣声常常传到很远，有时候声源就在身边不远处，也不觉得像今晚这样的响亮，却是一样的悦耳。这时，如果跺一下脚，那响亮的声音会马上嘎然而止，但是今晚，我舍不得大幅移动身体，尽管我很想看到它的身影，却生怕打扰它的鸣叫，这声音会停下来而不再响起。
小时候，我问过父亲，是什么在叫，叫的那么好听。父亲告诉我，那是蛐蛐的叫声。我记得我曾经在麦秸垛上捉到过很多次蛐蛐，它却从来没有在我的面前鸣叫过，我甚至怀疑，那响亮的鸣叫，是否来自于那个黑黑的小虫子。
房间响起的这个声音，更像是一个大体格的动物喉咙发出，我的手里拿着的书本的纸页似乎都已经和这声音发生了共鸣，在震动着。
我把书轻轻的合起来，闭着双眼，尽量不让自己身体去挪动，以免发出的声音会打断它的高亢的演唱。
我似乎回到了少年时期，在田埂上等着夜幕下还在田间劳作的父亲母亲。那时候，我很不理解，干了一天的农活，身体都拖不动了，父亲母亲还是舍不得回家，他们会让我和妹妹到地头等他们，最终，把一天中尽可能多的活干完才回家。
想一想，那时候真是不懂事，不能和父亲母亲一起把农活干到和他们一起回家的结尾。父亲总会说：孩子们啊，气力是不长久的！如此，也才有了我在夜晚倾听虫鸣的经历。
虫鸣声响了一阵，之后，就停了下来，房间里恢复了宁静，客厅鱼缸的流水声又轻轻的传了过来。我睁开眼，身体抬了起来，向大约的虫鸣的方向再用目光去搜寻。在浅色的地板砖上，我看到一个黑色的蛐蛐蹦出来，像一个带壳的小花生那么大，怯怯的，也并没有明确方向的，只见它一会儿跳到左边，一会儿又跳到右边，落地以后，它的两个大跳腿始终是蜷缩的状态，随时准备着向身体朝向的方向跳跃。
我起身下床，关掉卧室的主灯，复又躺回床上。
我知道，那响亮的声音一定还会响起，更期待那熟悉的声音陪伴我，重温少年时代夏季的夜晚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