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那张病床上,父亲静静地躺着。走近了才发现,半闭的眼睛里已然有了些许光芒。这是前几日所没有的。简短的几句对白中,他声音低沉却不失力道,口齿清晰,以前那个倔老头的样子,已经恢复了几成。
之所以用倔,大概是在我心里这是一个中性词。但在母亲和部分亲友眼里,他就是个食古不化的老顽固。用句俗语来说,好比那茅坑里的石头-又硬又臭。用以佐证的事例是很多的。子不诽父过,就留给读这些文字的诸君去评判吧。
前文曾交代,父亲是一名教师。其实,教师二字前面省略了修饰词-民办代课。记不清何时,政策上要求清理代课教师,原有在任的,符合条件则转为在编公办教师,否则另谋生路。平日里父亲对学校管理颇有非议,对个别教学水平与师德都不佳的同事也是保持距离。转编自然少不得校领导的审批和所谓的民主评议,结果不言而喻。彼时我尚年幼,父亲经此挫折是何等心情,不得而知。后来,又允许代课教师存在时,父亲经友人介绍到某校任教,然而父亲却说要先考察校领导人品作风与学术水平,友人大概是怕惹麻烦,此事不了了之。
教师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并无一技之长的父亲开始涉足各种小生意。单是我能记下的,大概就有苗木、花果、草药的收购与贩卖等。生意场可远没有学校单纯,直脾气的父亲屡屡碰壁,这大概就是过刚易折的注解之一吧。
如果说这些小生意尚需本钱,那么后来一个机会可以说是无本而万利,父亲却毫不犹豫地拒之门外。事情是这样的,当时新任政法委书记正好是父亲的同学,也不知怎么这层关系被父亲一位较善钻营的熟人得知。对方长于人际,得到一段修路工程后发迹起来。这位袁姓叔叔上门提议,由他出资开一家酒店,父亲通过书记同学拉客,坐享分红。搁现在,这样的好事大概是不少人梦寐以求的吧。当时父亲却不容对方坐下,直接点着鼻子说,这样搞腐败的事情以后再也不要提起。如果没有记错,看着那位叔叔灰溜溜地拎着买来做上门礼的零食走出大门的时候,我心里竟然是非常惋惜的。几岁大的孩子,哪里知道大人的事哩!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钱财上不在意,也可以理解。99年父亲车祸,车主本应承担主责,经过运作之后只赔了两千元。即便如此不公,父亲依然没有通过还在领导岗位的同学讨个公道。这究竟是倔,还是守着心里的某种底线,实在是有赖评判者自己的三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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