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62号巴士不停地朝着海岸奔驰,苍黄的海水逐渐被浅蓝代替。车从桥上碾过,就到达了一个安静闲淡的小镇。非常有历史感的小街,不再是生硬规划过的十字路口。小道以各色的角度穿插,透露出一种自然却古老的气息。身边再没有压抑的高楼了,只有零星的酒吧和咖啡馆。
沿着斜向上伸展的小道,终于找到了我的目的地Essenza。我还是为了L'Artisan来的。
导购有着典型的外热内冷的美国人教育气质。用常给人热情的错觉的职业式微笑告诉我:“我们本来是有的,但是L'Artisan已经被收购了,所以我们也不再补货了。”
这短短一句话给了我几乎震撼的打击。
怪不得,怪不得芝加哥的专柜也撤了。这古老的气味还能存在多久?岌岌可危的网页还能苟延残喘多久?是不是过不了多久,我就再也找不到他的痕迹了?
我记得我第一次闻到冥府之路是在小学。那个时候他刚成年了,是他男友送他的成年礼。即便在小学,香水就给了我一种不自然化工味的印象,所以一开始我甚至不知道冥府之路是一种香水,只以为是一种夜间焚香以后身上沾染的残留。很多年后我问过Y选择冥府之路当礼物的原因,他告诉我说:“它温柔得太深沉了。它沾染你的皮肤的时候,没一会儿就消失了。但每次你以为它不存在的时候,它又会伴随着空气渗透到你的大脑里,温柔得无孔不入。不觉得很像他吗?”是的,很像。
我发现我再也联系不到他的时候,是在2012年11月17日,他的生日那天。高中住校没有网,太久没有和他联系的我还是压着点给他发了生日快乐。可是再也没有得到回复。不知所措的我去找Y,得到的答案是他也联系不上。他突然消失在西海岸的加利福尼亚,消失在旧金山那个古老的学校里。而我与他唯一的交集就是Y,除此之外没有人再能证明他曾经存在过,没有人知道他一直是我努力的目标,是我信仰一样的存在。
我开始陷入消沉,因为我的目标不存在了。我是为了什么而活着的,我陷入了需要找到活着的理由才有动力活下去的境况。我开始不去上学了。会考试的时候手心手背满是美工刀划出来的创口,老师心疼地抱着我说没关系会过去的,休学复读都可以。
而整整三年我都没有好起来,没有复读的机会,甚至和Y也失去了联系。因为那时的我已经变成了他们最看不起的那类人,又有什么脸面去联系呢?我知道我一定不是最痛苦的,总有Y比我更加痛苦。Y开始将生理与心理生生分扯,无论和谁发生过什么也没有情感再能渗透到心里去。我想他也成为了Y的信仰。Y和我一样,把社交平台上所有的生日都改成了他的生日,朋友问起来也不想解释。从此他的生日就是我们的生日。
没有智能机的那个年代,没有照片没有录像。只有一瓶冥府之路,用它无孔不入的气味陪伴着我。而几年前,冥府之路突然换包装了,气味也变得和从前略有不同,但总归能找到原先的影子。而现在,L'Artisan被收购了。
我知道被收购总好过破产清算,但是它的变数总归越来越大,也许再过不了多久,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他的痕迹了。
西雅图又开始下雨。美国是一个很难买到伞的国家,我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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