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故事
前几天，一位朋友托我打一份子女就近入学的证明，火急火燎的，说自己正在街道办那等着，让我快点。
原来他们家的小姑娘都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了，时间过得真快。是啊，父母孩子两头儿终归不是办法。
我赶紧敲了一份，给她传了过去。之后坐在愣了好一会，想起了一些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01 三只手
母亲坐在门口，一边喂着鸡，一边听大有他娘控诉着往事，控诉着眼下所遭遇的不平，言辞中不乏愤恨。
母亲只是听着，也不答腔，心想，上辈子作孽，这辈子你也没行啥好事。
母亲之所以这么想也是有原因的，仇视的情绪并非一天生下根，当然对他们家的仇视不仅在母亲的心中有，也蔓延在整个村子里，主要是因为这家人作风不正，而且大有娘养了个“三只手”，也就是何大有。
大有比我大3岁，但是按照村里的辈分，大有该叫我小叔。大有家离我家就前屋后院那种，隔得很近，算起来这街坊邻居做了也有30多年了。用母亲的话说就是深受其害。
据我母亲说，小的时候我们家还被偷过，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遭过秧，不夸张。
据好事者分析，这种能耐是他们家祖传的。
02 人在做天在看
当年我才刚会走，妹妹还抱在母亲的怀里，大有娘朝我们家借自行车，谁也不了解这家人的品行，心想邻里之间该多帮衬，就借给她了。
第二天母亲挖菜从外面回来，自行车已经被还了回来，放在了院子里，里屋门开着，抽屉里放着的70多块钱不翼而飞。
现在的70块不算啥，随随便便群里发个红包也百八十，可那是在那个年代，70多块都是一趟趟卖菜攒下的，毛票居多，那是母亲给我们兄妹的奶粉钱，钱没了，心疼得我母亲直掉眼泪，一心想着这俩孩子吃啥……
现在母亲说起这些的时候，她的眼圈儿都是红的，我甚至能够看到那天的母亲，哭的无声无息，脚跺着地，伤心得寝食难安。
我能体会到作为父母的这种爱，是真的，实在的，有时候如果你留意，这些爱是有实体的，你触摸得到，摸上去是滚烫的。
从那以后，我母亲对这家人就开始多加提防。也渐渐发现这家人明里暗里做的一些勾当。
如今大有的能耐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这是遗传也好，传帮带教也罢，总之是这家人成了村子的头号关注对象。
人在做天在看，大家都心知肚明，偷鸡摸狗，借钱赊账，无恶不作，渐渐的人们都给大有取了个外号叫“畜生有”。
03 不幸的婚姻
几年前，有人替大有说了门亲事，媳妇是南村人，离我们村子有30多里地。头些年在深圳工作，赚了些钱，回来就想嫁个人家安生过日子。偏偏嫁的是这家。
就大有这样的还能娶上媳妇，现在还有了个大胖小子，我真以为他这辈子就是光棍一条了。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没有配不成对儿的锁。
在农村结婚生子是大事，够风风光光在邻里之间说上半个月。新媳妇过门的喜庆，抱得大孙子的喜悦，条条状状都是值得庆贺头等喜事。
可是好事不长，大有和他媳妇正在打官司闹离婚。
要说离婚也不稀奇，现在时兴这个，就我们这个巴掌大的村子都有五六对离婚的，更别说全中国了，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有一个在婚姻里走不下去的家庭。
一千个家庭有一千个原因，而大有他们家就一个原因，没法过！
像农村的媳妇一般不会要求自己的男人大富大贵的，她们没有那样的野心和抱负，她们就是想把眼前的日子过好，希望自己的男人能够踏实工作，安稳生活，但是有时候偏偏就是那么不遂人愿。
据说事情的起因有几点，第一是大有偷了她媳妇还没来得及存银行的一万多块钱，挥霍了；第二是大有上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天天在胡同里甩大鞋，从来挣不到钱；第三是在外头赊了别人2000多块钱的东西，让人家大年三十堵在家门口要债，这样的事不止一次；第四是大有过日子没路数，偷拿赊欠懒馋……
04 离婚也荒谬
你想想这样日子谁能过下去？
最后就是必须离婚 ，媳妇明确表态儿子她可以不要，抚养费有多少算多少她出。这是大有媳妇最后的条件。
为了给孙子多争取点抚养费，大有一家四处托关系，据说找了个过了气的民政局干部送礼，送的都是什么烟酒，外带2000块的现金，让帮忙判的时候多从媳妇那判点抚养费。
我暗暗嘲笑这些人的无知和愚昧。
最可笑的是，大有娘竟无理搅三分，四处宣扬，说自己的儿媳妇，不要儿子，还不想给抚养费，媳妇在他们家他们给管吃管住，三年来净赚了10万云云……
母亲就问大有娘，人家怎么了净赚了10万？
大有娘倒是理直气壮的说，管吃管住，没让她出一分钱，她不是净赚嘛！
我也是醉了。真会算账，说到钱上，比猴都精，比如他们家孩子上幼儿园，学费就不交，一直欠着，还说什么别看现在一万、两万，往下钱越来越毛，过个十年二十年，也就一百、两百的事……
我心想，这是真没打算交啊！有能耐你耗到百年以后，人家倒给你。
母亲一边拌着鸡饲料，一边跟我说，过日子得有路数，财从细起，像他们那样到处骗吃借贷，就知道拿别人的，日子是富不起来的。
他媳妇是个过日子的好手，当年在深圳干活的时候，从不乱花钱，都邮回家里，自己就存了30万，可惜他们不会过，跟人家凑不到一块儿去。
这都是报应啊 ，伤天理了，竟还倒打一耙，说是儿媳妇的错，这要是人都跟她儿子似的，那就亡了国了……母亲说的有些愤愤不平。
我问母亲，怎么没见着大有，这办离婚呢，还不在家等着？
我母亲说，估摸是在外面躲债呢，成天见不到人，巴不得别回来，省得我提心吊胆，还得天天看着我这些鸡狗鹅鸭！
05 妈妈回来看你了吗
我还记得去年他从我家门前经过，我正站在门口抽烟。大有凑过来，皮笑肉不笑，小叔，啥烟，我尝尝！
我抽了一根给他，问，怎么没去干活？
大有露出一脸的得意，撇着嘴说，嗨，还用着我嘞！说话的时候，嘴角的疤痕更显眼。说这话时候他总是习惯性的头向后仰，右边膀子微微耸一下。
抽完烟，大有又开始在胡同里，从北到南的甩大鞋，正经事不干一点，你要是到我们这来，说不定有幸能碰上他，那时候你一定能够一眼认出他来，哦 ，我忘了说了，大有长得跟《乡村爱情故事》里的刘能一个样儿。
后来婚是离了，孩子归男方。实际上就是大有的爹娘给看着，大有自己还是整天不见人影儿。
有那么几年大有的媳妇再也没有回来过，也没有回来看过孩子。
孩子也有七八岁了，叫晨晨，虎头虎脑的，按说该上小学了。
母亲喜欢孩子，总是时不时逗着孩子玩，孩子管我母亲叫老奶奶。母亲也常常跟我说起这孩子懂事得很。
有一次母亲问孩子，“晨晨，你妈妈回来看你了吗？”
小孩奶声奶气的说，没有。
你想你妈妈吗？
孩子紧闭着小嘴，没说话，眼泪开始在眼睛里打转儿。
随即，晨晨说对我母亲说，“老奶奶，我要回家了，奶奶赶集去了，让我看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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