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说一个历史人物的时候,总喜欢简单粗暴的将这个人划分为“英雄”或是“罪人”这种浅薄固定的层面,其实我特烦这种一概而论的谈一个历史人物,殊知炀帝昏庸,尚有运河科举之功,崇祯断送江山,亦有诛佞奸党魏忠贤之明,人这一生,起起落落,是非功过,又岂能一言以蔽之?
历史人物一生之毁誉,都与大事件相连,张学良一生就是三个历史大事件:皇姑屯,九一八,西安。
“皇姑屯事件”将张学良推入了历史舞台,随后“东北易帜”中原大战后,提兵入关助蒋统一全国,至此达到人生巅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应该说这位少年公子还是有其政略头脑的,颇得乃父之风,但少年人年轻气盛,未经磨练,往往成败皆于一线之间,在此之前,这位少帅人生道路无不志得意满。就读于“东三省陆军讲武堂”,十九岁炮兵科第一名毕业,第一次“直奉大战”其所部是奉军唯一取胜部队,第二次“直奉大战”升为京榆地区卫戍总司令,很难说这一路的平步青云没有乃父之功,但少帅之名却也绝非浪得虚名。“皇姑屯事件”后,手仞杨宇霆,宣布东北易帜,中原大战时坐观局势,大发战争财,扩充东北军实力,待局势明朗后,又提兵入关助蒋平叛,应该说这位少帅还是有战略眼光的,其野心生气颇有天下观,并不是满足偏安一隅的刘阿斗,这于他自己于国都是有功的。但少年人冲劲有余,未免老成不足,冒冒然丧失中东路于苏联,提兵入关助蒋平叛兵力抽调过多导致后方空虚,追击“倒戈将军”石友三后又未防患于未然,春风得意之时又醉生梦死于平津,根本不知后方失火已于一线之间了。
“九一八事变”后,关东军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攻占其老窝,在此期间这位少帅以“不抵抗政策”幻想息事宁人,又不回师东北保存军力战略性的撤退,依旧流连花丛,乐不思蜀,以致有民谣曰“赵四风流朱五狂,翩翩胡蝶正当行,温柔乡是英雄冢,哪管东师入沈阳”,导致奉天不保,又失锦州,只能说他于军国大事实在不堪,偌大家业,瞬间败得大半,在《张学良口述历史实录》里,他曾说:“我并不贪生,也不怕死,更没有打算不抵抗,作为封疆大吏,我只是对时局判断失误,没有想到日寇野心如此之大”,这段苍白的辩解实在无力,与其父对日寇的态度相比,实在远远不如。“九一八”后,家国尽失,东北军民谈之无不切齿,其声望瞬间跌至谷底,人生际遇,实不可料,后蒋公又派之辗转西北,命其剿共,报国无门,父仇无望,大烟少帅,实在呜呼哀哉!
“西安事变”是张学良一生中最后一次在历史舞台上绽放,虽然夺目,但只是一刹那。我相信在这场震惊中外的“兵谏”中,他绝对没有想过要杀蒋或者取代蒋,这在他晚年恢复自由时曾经演讲过:“我没有能力去统一这个国家,但我一定服从统一这个国家的人”。他为什么要去发起这场“兵谏”,我想可能是“九一八”后,他痛定思痛,一方面可能因为国仇家恨,民族大义。另一方面也许是他不想在剿共之后,耗费实力,沦为弃子,更加想在抗日的统一战线下,东北军才有生存空间,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这次“兵谏”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中国的格局,这于国于民,实在功不可没,只是他可能没料到于他自己,实在是悲剧的开始。
1938年,张学良被蒋介石软禁于贵州省修文县阳明洞,后辗转各地,开始其长达五十年的软禁生涯。
但若抛开时代的桎梏,历史的枷锁,有功无功,所有的这些伪命题。首先可以肯定,他绝对不是一个成功的政客或战略家,但不失为一个有着赤子之心的男儿汉。对政治军事而言,他是失败的,他的起点很高,但一手好牌,被他打的稀巴烂。
他风流多情,沉迷酒色,对权利政治而言,这是致命的。但当日本人劝他搞东北独立时,他直接答道:“你们为我想的真周到,比我自己还周到,但有一件事你们忘了,我是一个中国人”,这虽然有失政客的圆滑,但不失为一个有血性的男儿汉。当蒋公命他开枪镇压学生时,他痛斥:“机关枪不打日本人,却来打自己人”。他说:“他发动兵谏,是想教训教训这个老头子”。
他又是一个好情人,他风度翩翩,风采绝伦,为民国四大美男子之一,他为赵四小姐一掷千金,抛弃糟糠,又能半生倾慕宋美龄,始终以礼相待。他爱自由,他在晚年访谈时说:“我这个人最怕受别人操纵,当年杨宇霆想操纵我,后来蒋公也想操纵我,我要是受操纵,就不会落到今时今日了,我这一生,有功无功,我已经不在意了,抗战胜利,我心足矣,唯一愿望,只是自由二字”。他说此生唯一的遗憾是没能亲自上战场去打日本人。1990年,在他恢复自由后,有人采访他高寿的原因,他说:“该吃吃,该睡睡,你就算明天要枪毙我,我今天照样到了晚上睡觉”。这就是少帅张学良,他不是一个伟大的政客,将军,但绝不失为一个有血有肉,敢作敢为的血性男儿。
史学家说:“赤子之心,人皆有之,人皆矢之,但失去者有早晚,尤以政客为最早”。在我看来,少帅就怀有一颗赤子之心,且百岁有之,这是他职业上的短处,也是他道德上的长处。
中国人写史,喜欢忠奸分明,非黑即白,但人这一生,是是非非,功过成败,又岂能一概而论,民族英雄或是民族罪人,哪里有绝对的?在我看来,他不过是个爱女人,爱看戏,有幻想,又有几分热血的公子哥,岂能当“英雄罪人”这种称号?
序:我于前几日看了一些关于张学良先生的一些时评文章,全是批评多于赞美,想来颇觉有失偏颇,便写下这篇文章,好也罢,坏也罢,我不在乎,我不敢妄加评论那些历史大人物的是非功过,权当饭后闲余,聊博一粲而已,所谓“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本文参考资料《张学良口述历史实录》《张学良传》 2020.2.25 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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