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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泣的种子

哭泣的种子

作者: 况元 | 来源:发表于2017-03-06 06:11 被阅读0次

              初二那年,一语文老师跟我们讲了同班一男孩悲惨的命运:

          “魏光辉,爸爸出车祸身亡,妈妈改嫁,自小跟着年迈的奶奶生活。每当他遇到挫折时,他就独自跑到爸爸的坟上抱头痛哭……”

           他跪在坟头哭泣的画面,常常浮现在我眼前。也许冥冥之中,他的事迹无形的激励着我要自强不息!

          魏光给我的印象是阳光,帅气,自信,自强!他的脸上常常挂满笑容,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永远是一个阳光少年。殊不知,在他身后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苦楚。他虽然身世可怜,虽然承受着那么多的痛苦,从来就是乐观向上,成绩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十几年过去了,他那清冽的笑容至今我还记忆犹新。仿佛昨天我还碰过过他!我想,所有的苦难必定会成就一个天骄之子!

          我以为只有八十年代之前出生的那批孩子,才会经历苦难,才会被贫穷逼得丢下课本。我以为现在大家生活美满,和和睦睦。自幼至今,衣食无忧的我把幸福的光辉撒向所有人。然而,当我走进学校,融入孩子们的生活中时,发现苦难还在悄悄吞噬幼小的心灵。

          他们是我2011年教得第一批孩子,上一年级。

           小睿,七岁,一个聪明,懂事的小男孩,一脸的天真无邪,黑黑的眼珠里永远闪烁着是善良的光芒。我以为他有个幸福的家。直到,那天,他在我的课堂上突然哇哇的哭了,才了解到这个孩子可怜的身世!

          那天,我给孩子们讲《小蝌蚪找妈妈》,讲完了,我请孩子们描述一下自己妈妈的样子。

         “我的妈妈很漂亮,穿得很时尚”

         “我的妈妈很朴素,不爱打扮”

          “我的妈妈很勤劳,对我很好”

           ……

           孩子们纷纷举手夸赞自己的妈妈。这个时候,我发现坐在最后一排向来发言积极的汪睿,却默默的趴在桌子上,小声呜咽着。大家被他的哭声搞懵了,齐刷刷的把目光一致投向他,大家好奇的看着他,我也感到特别奇怪。又没人欺负他,我也没批评他,他怎么就哭了呢?我疑惑的走到他身旁,温和地问道:

           “小睿,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他也没回答,一个劲的在那里哭,越哭越伤心。

          我静静的站在一旁,让他发泄心中的苦闷。等他情绪稍稳定后,我再次追问:

         “如果有人欺负你了,就跟老师说,老师会教训欺负你的人!”

          “老师,没人---欺负---我”,他断断续续的边抽泣,边回答我。

         “那你什么哭得这么伤心”我关切的问道。

           “我想我妈妈”这时,他放生大哭。

          “你妈妈不在家吗?”我继续温和的追问他。

          “我没有妈妈……”说完,他泣不成声。原来他是个没有妈妈的孩子,是我的提问钩起了他对妈妈的思念。

          顿时,燥热的六月仿佛一下子过度到了严寒的冬天。我浑身冰凉冰凉的,似乎掉到了万年地窖。我万万没有想到,如此,聪明,善良的小男孩,居然一眼也没看到妈妈!一颗渴望母爱的心在声嘶力竭的哭泣着,这哭声似乎在愤怒的对老天的质问:为什么要夺走我的妈妈?为什么要夺取她年轻的生命?你残忍的让年幼的我失去母亲,失去母爱,这样对我公平吗?

          此时,再多的安慰也显得苍白无力!我能给予他生活上,学习上的种种帮助,可是,我能弥补他所缺乏的母爱吗?不能!谁也代替不了他妈妈的爱。而这却是他一辈子也企及不到的。

           后来,得知,他的妈妈生了他之后,竟死在了月子里!这个可怜的孩子在父爱的关怀下,在爷爷奶奶无微不至的关怀下,倔强的健康的成长着。在教他的两年里,他自始至终保持第一名的好成绩,相信,不幸定能造就不平凡的他!

          同样的不幸机缘巧合的发生在同班另外一个小男孩身上。

           他叫小何,黝黑的小脸蛋儿,总是挂着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认识他是在一次吃早餐的时候,那天,上完早自习,同学们都去食堂吃早餐去了,唯独他一个人闷闷不乐地趴在桌子上。我问他,怎么不去吃早餐,他说没带碗筷,我就把我的餐具借给他用了,并叮嘱他下次一定要带碗筷,不然,会饿肚子的!他答应了,满心欢喜的跑去打饭了。第二天,他居然又没带碗筷,我生气的怒斥他:

         “怎么又不带碗筷?”

         “家里没有”他怏怏的回答。

          “叫你家人去买呀?”我不耐烦吼他!

           “奶奶上街不方便”他委屈的说。

          “你妈妈,爸爸呢?”我接着问。

           “爸爸打工去了,妈妈死了!”他轻描淡写的说着!也不知是他从未感受过母爱的温暖,还是伤心的次数多了,对妈妈的离去如此冷漠。

         听他这么说,我赶紧收起凶巴巴的样子,温和的说:“那老师就把这套餐具送给你!”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发现他特别依恋我,缺什么都找我要。我也尽量满足他。久而久之,他好像觉得老师对他的帮助是应该的。撒谎,不做作业,十有八九的发生。开始,我以为他这样是想引起老师的关注,以为他想老师多多关心他。一次,两次,我都是耐心地教导他。可是,他屡教不改。不幸的身世没有让他奋发图强,反而,糊里糊涂的得过且过。教了他三年,三年都是这样,他得前途真让人揪心……

          班上还有一个叫小超的小男孩,他身板又矮又瘦,因为经常流鼻血,人称“瓷器娃娃”。这个小男孩,还算懂事,成绩也还可以。也是个苦命的孩子!第一次,跟他奶奶见面时,这个老人显得特别慈爱。她老泪纵横地说:

           “况老师,你要多多关照超超,这个娃蛮可怜,出生后体弱多病,,爸爸妈妈嫌弃他,就丢下他走了,四五年都不回来看看娃,是我和他爷爷省吃俭用才把他养大……”听老人这么一说,心里酸楚楚的。

         我问李超,你想你爸爸妈妈吗?从未体验过来自父母的关爱的他,低着头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小声地说:“想!”对于别的小孩来说,妈妈的关爱,爸爸的呵护,司空见惯,唾手可得。而对于李超来说,是多么吝啬呀!一个“想”字道出了他对父母无限的思念,多么渴望他的爸爸妈妈抱抱他,亲亲他!

          小孩上一年级,二老都已年过七旬了,还有五年小学,三年初中,三年高中……二老的身体能抗多久呢?

         四年过去了,也不知李超和他的爷爷奶奶怎么样了?

           还有个离异家庭的小孩,名叫常乐。父母给他取的名字寓意显然是希望他天天快乐。而他却是我们学校出名的“拐丫”,上课捣乱,不听讲,不做作业,任何老师管教他,他都会破口大骂,连我也不离外。我以为在我的管教下,他的行为会有所收敛,我以为给他安排最好的座位,给他更多的鼓励,给他更多的关怀,他会有所转变。我以为,那次放学,没人来接他,我把他送回家,他会心存感激。然而,任凭我怎么对他好,他心中的坚冰始终融化不了。

         也许是我初任教,缺乏耐心,急于想看到他转变的态度,而他恰恰适得其反,闹事,欺负同学,言语上辱没老师,继续上演着。终于,年轻气盛的我,忍无可忍,把他打了一顿!现在还清楚地记得,他被我打了后,蜷缩在墙角下那悲悲戚戚的样子。回想起来,对于我过激的行为很是自责!要是,当时,我再耐心点,再耐心点……也许他的命运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呢?

         父母草率地结婚,草率地生下他,草率地离婚。而一切的苦果,要他一人承受。没有母爱,没有父爱,像一棵无依无靠的野草孤独的生活着。没人疼没人爱,他就把自己保护的好好的,容不得别人侵犯。他的叛逆也许是出于嫉妒,也许是想以此博得别人的同情与关心,也许是对命运的反击……小小年纪的他一直被黑暗笼罩着,也不知他何时能否走出来!

          列夫·托尔斯泰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是啊,命运给了他们不同的遭遇的同时,也在无形的考验着他们,有的小孩能化悲痛为力量,奋发图强;有的小孩却不以为然,随波逐流;有的小孩似懂非懂,懵懵懂懂;有的小孩索性破罐子破摔,我似乎看到他走入社会锒铛入狱……他们像是埋在地里的种子,得不到充足的养分,而又心有不甘的倔强的往外钻,有的破土而出,有的自怨自艾,有的玉石俱焚……

         他们面对生活的态度或积极或消沉,我仿佛能听见他们或喜或悲的哭泣声,久久的回荡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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