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的时候,课余我在一家天天可以听到风花雪月的故事的单位里打杂,每周在学校里写作文,都带着琼瑶的味道。那一年我幻想,将来我能不能遇到一个人,不管父母反对,不管世人嘲讽,坚定地拉着我的手,像儿时童话书里的白马王子那样,骑上马,带我走,绝不放手。那一年,我暗恋一个大我二十多岁的大叔,那位大叔后来和我说:哦,小姑娘,这太不现实了,故事都是美好的,但那都只是故事而已。
后来,好吧,在我三十一岁的此时此刻,努力回忆那位大叔到底大我多少岁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彻底回忆不起来了。
二十四岁的时候,我谈了一场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因此我收起我生命里那些不可告人的隐秘的痛苦。朋友的离世,过去恋人的背叛,家人的隔阂,朋友的误解,屡次被男孩追也屡次被放弃的痛苦……这些我小心翼翼地藏起来,我恋爱得冷静理性,也格外独立。我们之间可以不讲爱,只讲道理就可以和平解决一切问题,包括对方的出轨。很多个睡不着的深夜,我也会悄悄幻想,如果不是他,如果对方可以只和我讲爱,不讲那么多大道理,可以让我任性地哭哭闹闹,该多好。
后来,也是因为理性,在已经决定要结婚之后,我还是同样冷静地分手了。在对方说了一百种可以结婚的理由后,我还是觉得再也演不下去了。二十四岁时的我,每天装个懂事的大人,还是有点辛苦。
三十岁的时候,我已经不再傻乎乎地期待婚姻了。三十岁的我,温饱由己,冷暖自知。有一个在远方的恋人,不近不远,我们更像精神上互相支持的朋友。谈谈工作,谈谈生活,谈谈信仰,唯独,我们不会谈到我们的未来。我们都活在只有现在不谈未来的当下。这样很好,我觉得。
那一年,我忙于工作上的应付,也急于想改变一种生活状态,和婚姻无关。我站在一个有些茫茫然的路口,想改变,却又缺了背后那么一脚。那段日子,我改变的,仅仅是我那些弹个琴画个画登个山的爱好。我被生活里应接不暇的大小“事故”,弄得一团糟。那位在远方的恋人,依然会在精神上给我鼓励,但也仅仅是鼓励,或者一声叹息。
而我需要的,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拥抱。
三十一岁过完一半,我遇到一个比我高大很多的男人,他陪我喝酒,看我发疯看我哭。我觉得我三十一年来在人前流泪的总和,都抵不过对着他流的泪,重点是,这些眼泪,还都和他无关。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我生活里所有的不堪,心想,反正只是个陌生人,擦肩而过,就算是一夜情,也就是过眼云烟。当个树洞,埋点秘密,没什么大不了。很多糟心事一直搁在自己一个人的心里,太累了。
这是我三十多年里比不堪更不堪的一段日子,我被之前一个说着没我不行,却又不肯拉着我的手往前走的男人,弄得夜夜失眠。自以为伟大地放弃了自己的工作,背上一身债务。顶着巨大的压力,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尴尬又不堪。
和这个高高大大的男人,从酒后絮叨,到清醒时也絮叨,到没有他不行,我们像琼瑶小说那样相爱了。这恋爱让我觉得不真实,我既希望他像骑士一样拉着我的手,带我走,又怕他不坚定。我既希望他比我坚定,又怕此刻不堪的我让他却步。很多次大梦初醒一般,我不情愿地想逃开。却每次都被他牢牢牵住。
他像我十四岁那年幻想的白马王子一样,说得少,做得多,坦诚地接纳着茫然又失魂落魄的我,帮我梳理那些不堪,不断地让我看清那些我原本想要的生活,以及原本的那个我。他让我去做那些我原本喜欢却不再做的事情。让我放心地选择我想要去的城市,不管他是不是熟悉。他陪我见朋友,和朋友一起买醉,我的朋友们都喜欢他。他陪我在街角的家居店躲雨,和我试哪一把椅子更舒服。
在我不坚定想逃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和我说“我只要你”,“只能是你”。他说他不接受和我只生个孩子而没有婚姻。很多时候,他不讲道理,我喝多的时候他只和我说“我爱你”。
和我十四岁时幻想的白马王子不同的是,他离“白”还有一点点距离。但是,我想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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