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自由

此刻，空荡荡的屋子安静而压抑。

“妈，你就在家等着就行，都出去找一个小时了，你腰间盘不好这腿哪受得了 。没准孩子一会儿自己回来了，家里得留个人呢 ”，我边说边急匆匆穿上鞋:“别忘了他回来就立刻给我打电话 。”

妈妈应了一声，唉声叹气地坐在门口的椅子上 。

我飞快的跑到小区门口 ，同时眼睛迅速的扫射周围，不漏过视线范围内的每一个人 。跑到门卫时，又对门口的警卫大哥说让他继续帮我留意孩子 。

站在道边儿，我踮起脚尖开始远望过来的每一辆车 。大概五分钟后 ，一辆白色警车闪着警灯从远处驶来 ，我迅速伸手召唤 ，并跑过去迎上 。

车上下来两位身穿警服的民警，其中一位女民警询问 :“是你打的110吗？”

“对，是我。我儿子离家出走了 ……”我迅速的将大致情形汇报给民警。

“晚上放学回来，看到孩子试卷成绩不好，我俩发生了争吵，他就离家出走 了。男孩，12岁，到现在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我刚刚已经在小区里调过监控，他出小区向右转了 ，小区外面的监控录像我们就看不到啦……”

我一口气把重要的信息全部说了出来 。

其中的一位民警一边记录一边说那现在你跟我们回警局调监控吧 。我连声说了谢谢，然后迅速拉开后排车门 。

我翻找手机相册，刚好有张是前几天在公园里给儿子拍的，穿的跟今天相同衣服 。我把照片递给民警。

坐在警车上，我环视了一下车内 ，座椅和地板都有些脏旧，心里感慨居然有一天自己有机会坐在警车里。

晚上6:00的派出所 ，大厅灯光已经昏暗 ，穿过大厅，民警把我带到一间单独的监控室 。

两张办公桌上各摆了一台电脑 。他走到一张桌子前，打开电脑，并让我坐在他身边 :“孩子出现在小区监控录像的时间是几点 ？”

“下午4:56 ”，我迅速准确的回答 。

“一般情况下小区的监控录像和我们这边有时差 ，我们往前多倒十分钟 ，你认真看 。”这位民警熟练的找到了我家小区街道的摄像。

我盯住快进的电脑屏幕 ，尽量减少眨眼次数  。

当我眼睛因干涩快要流眼泪时，终于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画面 。“我看到啦，这个是他……”我迅速在屏幕上指给民警看。

视频画面很清晰 ，儿子的步伐不快不慢，有两次回头望向后面 。从走姿态和表情看不出来刚刚生气的样子。

他走到小区外的主干路港南路向右转了 ，然后穿过马路中央的绿化带，再往远就超出了摄像头的监控 ，只能看到脚也消失在画面外。

我心里不断产生疑惑，他这要去哪儿？此刻我感觉对孩子一点都不了解，猜测他应该去的地方结果每次都验证错误。

我觉得儿子天生胆小，他赌气出去肯定是在小区里转转。但我在小区里足足找了两圈才相信他没在。

去警卫室调监控，我觉得他出了小区应该是左转，因为那边有经常带他去的图书馆。最差也应该去他唯一知道的一个朋友家里。

我猜他不出两个小时肯定能回家，却迟迟没有接到孩子姥姥的电话。

所有的我都猜错了。

民警反复寻找下一个监控的视频，我怔怔的盯着电脑屏幕，脑海里不断回忆着我们俩是怎么争吵起来的 。

“嗡嗡”，下午正在备课的我瞄了一眼手机，微信闪现的头像让我条件反射的心塞。是儿子班主任语文老师来的微信。

“这几天听写他词语每次都错很多，刚订正再听还是错的，你晚上辅导辅导他。”声音冰冷带着指责。

“都五年级啦词语已经不是这个阶段的教学重点，他的基础太差啦。”

听完两条语音后，我习惯性的回复“好的，我晚上在给他听写一遍。”

其实我也很纳闷很用心教过他写错的字，但是依旧听写很多次还是错。

每次接到老师这样的信息都会影响我的心情，然后控制不住的情绪又会带给孩子 。后果是每次听写时，我们都不欢而散 。

我拿起书桌上的钥匙，从转椅上起来，深深地喘了一口气，“责备没有用，不要让老师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我心里想这次一定要摆脱对情绪的控制 。

开车到学校接他，照旧用一个灿烂的微笑迎接他。

他拉开车门把沉重的书包往后排座椅上一扔 ，人懒懒的躺在上面 ，我们一路无语 。

晚上写作业时 ，他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卷子 扔在我面前让我签字。当看到英语试卷刺眼的41分时，一股血气瞬间又涌上脑顶，但内心另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要动怒，保持情绪稳定 。

我没有批评他，只是坚定地对他说 :“以后每天听写十个单词 。”

话音刚落，他的反应却前所未有的吓了我一跳 ，“什么都是你说了算，什么都得听你的 ……”他歇斯底里冲我大声的咆哮，愤怒和不满把本是白净的小脸变得涨红而扭曲 。

其余我俩争吵的对话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唯有一句在我脑海中不断徘徊 ，他说他没有自由 。

民警的手机铃声让我回过神，看了下时间，又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接着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手机信号。

我实在坐不住了站起身， 对还在找视频录像的民警说 :“麻烦您先帮我继续找着，我先去孩子最后出现的地点找找 。”

我忍住眼中的泪水 ，转身冲入茫茫夜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