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过我前面《妒》一文的人,还记得里面我写的因为抹厨柜时用不用洗洁精而吵架的那个女人吗?称她为B吧。
我对她印象极坏,觉得她就是一个“事妈”“事精”,好八卦的“长舌妇”。后来还听一人给我说她真的时不时没话找话地骂我,只是我听不懂。我就说:管她吧,听不见心不乱,听不懂心平静。萍水相逢,互相没多大关系,尽量少说话多干活,不惹老板烦就是了。不和她们计较也不多打交道。
兼又怼了两个人,即使不输理,也觉“丢面子”“失身份”。别人大多时候称我“老师”,可我这不足一月就和这个怼和那个吵的,难不成你就那么好?
其实,我很想趁着都不熟悉又听不懂她们“鸟语”的时候“忘记”她们。
后来那两人由于在宿舍打架被老板“双开”,就剩这一个“嗝应人”的,我更不把她放心上了,任她骂千万,我不知不懂不理她就是了。还有一事,更叫我觉得她“不算人”。
我因在教师公租房住,疫情封控间统一管理,住户们会统一买菜买水买水果等生活用品。我因打工上班不再做饭了,不需很多,但我想买水果。想起一起做活的D也是陪读妈妈,都是为了孩子,同病相怜吧,就问她要不要水果。她说要柚子,可是这次没柚子。在我和D说这事时,B正好在旁边,就说:“我最爱吃柚子了,也给我一个柚子吧。”“我说没有柚子,这次我只要了一箱梨。只是可贵,75块一箱20个,划3块5一个了。”“梨也行,给我吃一个。我给你钱。”我笑了笑说:“好吧,明天来给你捎两个。”
第二天我们虽然休息,但早上做核酸。我就捎了两个梨。我去得早,排在前。先做完核酸之后等着她,待她和几个人走过时喊住她,说把梨捎来了,她却说:“我爱吃柚子不爱吃梨。”我真该说“不爱吃就算了”,然后扬长而走。可是,我没有。迟疑间,她拿过梨问多少钱。一则东西是她要的,也挺贵的。二则没什么交情,我给她就不错了,头次“交易”,互相也不必客气。三则她这话真叫我别扭。但我还是说:“75块20个梨,划7块5两个了,你给我7块算了。”她也不客气地用微信给了,嘴里还是嘟嘟囔囔地说着:“我说我爱吃柚子没说要梨,你已经拿来了,也就这样了。”哎呀,真是微信付款,若是现钱,我真扔到她身上夺过梨走了!
都是出门在外的人,又被封控,有人因让家人送东西就隔离起来,还有校内一工地上工人因强行离校被隔离还罚款,都挺难的,让你吃个水果解解谗就不错了。若非如此,谁理你呢!我今后好赖坚决不再搭理你这人!
第二天,我正好被调到一餐厅帮忙,和那女人分开了,真好!和这边先来的同事特别和好,他们仔细指点我在哪儿做活、打饭,下班总叫我。我也很感激她们,言语恭敬,能帮的尽量帮。如来回我骑着电动车带带谁了,后来一个感冒了向我要药。特殊时期我不敢乱帮人,让她去学校医务室她有点不想去,觉得小病不想花钱的样子。我看她不烧,我们天天核酸加抗原,觉得无大碍,就把往日用剩的三九感冒灵颗粒给她拿了三包,她当然很感激了。
由此,我才觉得和这些人有了些微的亲近,互相保持着礼貌尊重,她们互相称“大姨妈”,我一般不应,因不知道她们叫哪一个“大姨妈”,叫“许老师”我当然知道叫谁了,赶紧答应。一来二去就多以此称我,还特别尊敬。
又几日,我们餐厅剩余人竟全部叫来帮忙了。我因偶然在歇息其间帮过包包子的,这里的人不大吃面食,人们大多数不会包包子,所以那人几天来一直来蔬菜间看,想叫我过去帮他。但每次我都在忙。我说:“闲了一定过去。你也可向领导申请调我过去啊。”这天,也许人多了,不一会儿,领班的叫我去包包子了。我又不和她们在一起了。
但是,我特别奇怪,包括几个不冷不热的,傲慢的人见到我也都特尊敬。要么喊我老师,要么热情打招呼,和她们在一起的B也尽量对我笑脸相迎,一声声“许老师”叫得亲热。“礼多人不怪”“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曾那么“抗拒”那人的心又软了,也觉当众给人难堪不好,哎,随她吧,知道她是啥人不和她八卦也不叫她八卦就是了。
国庆节放假了,但得天天做核酸和抗原,没在宿舍住的我,以前过去,按老板指定的地方一做,一签名就走。现在过去,老板门还没开,旁边一寝室门开着,一人探头,看见我,说:“门还没开,快过来坐。”一进去,B也在,“哦,许老师,快坐快坐。”一室三人皆热情。从此后,似乎就冷不下来了。
节后上班,第一天中午做完核酸就去餐厅了,见回来更早的B站餐厅门口拿着手机,我快到跟前时,听她连声说着:“我不知道怎么弄的,老师来了,我叫老师给我说说。”
“什么事?我看看再说。”
她不停地说着,我还是不懂,看她手机上,是和一男子视频聊天,好半天才弄明白那人叫她下载uc浏览器,可她不认识u、c,那人把火焰似的uc图标弄出来,她也不懂。我帮她下载安装。然后她说男人给了她一个什么,叫搜的。我一看,是个网址。
可是没下载成功,到上班时间了。她只一叠连声地问我“下载花钱不花?”“让掏多钱?”我说不掏钱,她还追着问。我说:“不掏,一分也不掏。只是没下载成。”她放松性地哈哈笑起来。
该干活了,我们一起去拿工具,她问我多大了,我说了年龄,她用属相验证了一下,说她属马比我大一岁。我愕然地说:不像啊,觉得应比我小很多。她郑重地强调性说:“我比你大一岁。”“哦,那我以后叫你姐。”她忍不住哈哈笑着拍着我的肩膀。
干活分组有人叫我了,又和B在一起,她不仅不嫌我,还特意叫我和她搭伴上高处抹玻璃。我说:“我不上去,你一个人就行了呗,我抹下边。”“你是不是要给我洗帕帕(抹布)?”“哦?是的是的。”“你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能听懂,能的。我懂一半猜一半。”她笑了:“我们说话你听不懂,就说我们骂你。”“我听不懂就是听不懂,从来没说你们骂我呀。以后可不能这样说啊!”我强调性地说。
然后,她叫我给她“洗帕子”,我在提的水桶里涮一下,她说“水太少了”,要叫去后厨的水管上洗。我想我提桶水不就是为了不跑腿吗?“先涮一下吧,可以的。”我说着硬洗了给她,她说不净,看她的“执着”劲儿,我就把手里的给她:“只是有点小,你先用着。”我提桶去后厨。
回来给她换上大的,她边干边叨叨着:“慢慢做,慢慢做。xx几个人整厕所现在一个也没整出来,我们7个人干活,他们两个男的只挪挪桌子、椅子,就转去了。一天哩,不急,慢慢做……”然后,又问我她说的话我能听懂不能,我连声说:“能能能,懂的懂的,你的意思我也明白。”我们就这样“合作”了一个下午。
今天中午又做核酸,我做了往回走时,看到一连几个穿三餐厅工作服的人,就顺便给她们打了声招呼:“大部队原来在这里啊。”然后是各种回声:“许老师好!”“许老师做了了?”我问她们到哪儿签名,她们说还没见老板。忽然排在最后的B说:“许老师别走等等我。”哦,反正去早了也没事,我就开玩笑地指着远处一长椅说:“好好好,我去坐那儿背会儿书。”她高兴地说:“谢谢许老师。”我似乎听到有人问“她说的啥”,然后是哈哈笑的声音。但我真的坐那儿背了点东西。
不一会儿,她做完核酸一过来就喊:“许老师,我不识字,不知道这个怎么做。”哦,她还是和一个男的聊天,人家给她一个网址,让她自己搜索去看,还说“晚上睡觉前看看会感觉很刺激”什么的。我有点不好的感觉,对她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是黄片吧。”但还是给她搜了一下,净出来些色情片头,让她看了一下以证明。“你看看,都是这,都是黄片不是?”她不好意思地说:“许老师,我不识字,不知道这些,我现在才知道,不和他们聊了,我把他拉黑。”
我们关了手机,我骑电动车带着她,边走边说:“你别和他们聊了,没一个好东西。他们知道你这个年龄,觉得你是退休有钱的,就想法骗钱;你没钱,她们就逗你玩。”
她说她只上到二年级,不识字。他们说的好多她不懂也不会。那个男的是她在北京打工时认识的同事,以后不聊了,拉黑。
想起我刚来时,有几个人知道我是老师时,说她们不识字,想叫我教她们认字。我只当做玩笑话,附和性答应着“好好好,那不难”,虽然老板和她们自己也叫我帮着签过几回名,也觉只是顺便罢了。她们写的字确实别扭不规整,但也不至于不识字吧,只是识的少罢了,只要会写自己的名字就行了。她们有的唱山歌丶玩抖音、自拍还可以的。
但是,现在我信了,确实觉得她们竟大多不识字,虽然都看起来也忽灵灵地。
我就说:“原来觉得你们不识字是玩笑话,现在觉得是真的。如果你们真要叫我教你们识字这不难,我肯定能把你们教会,只是得到我们休息的时间。”
说话间到了餐厅,我们毕竟骑车快一点儿。就我们两人,忽然我想知道点她的情况。就问她:“家中有谁?”她说:“女儿、儿子、孙子。”我觉得没有我注意到的那个人,故做没听清,又问了一遍:“怎么,你可有孙子了?那总共几口人呀?”
“我,女儿、两个儿子、孙子。我没有老公,我们6年前就离婚了。”
“哦,怎么回事?”我很惊讶。
不待我问完,她就畅畅快快地说:老公嫌她不识字没文化,主要是光生女儿。经常打她。女儿生病也不给钱看。仅仅发烧、肚子疼之类的病,就死了3个女儿。小女儿是妈妈给钱让看病,才活了下来。她逃出去打工,也为了生计,男的就又找了个女的。
她说来轻松,像讲别人的故事,但我觉得哪有这么轻易,是没有时间也没有谁给她伤心的机会罢了。仅仅我们这简单言谈间,其他人都已进门了,我们都很自然地中断话题,应接着他们的言语。
看着她虽年过半百历经伤痛但还显年轻活力的容颜,倒有几分佩服她:
想到了她可能单身,但没想到她这么不幸!
无论她性情怎样,无论她把那些男人拉黑不拉黑,无论她和他们过去、将来会有什么故事,单就她这艰难痛苦的历程来说,她应该够一个母亲的资格!她挺不容易的,她有继续追求幸福的权力。只是希望她不要因缺失而急就,这样最易上当受骗。更不要再遇人不淑,连连受害。
无论我们间关系如何,我真诚祝福她能遇到真正爱她包容她的人,使她后半生过得温暖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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