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

“姐，姐……”，我这是有多少个好妹妹啊！正午的阳光从高大的国槐浓密的枝叶间露了下来，昨日读张岱的那句“林下露月光，疏疏如残雪”的句子，不觉想改成“林下露日光，疏疏如残雪”，那明亮的光斑刺得人眼都有点睁不开。

回头，那点点日光影子里，站着谁家的小媳妇儿，天蓝色的牛仔短裤短袖，那微低的圆领将那突兀的锁骨恰到好处的露了出来，高高的马尾尽显青春靓丽。“叫阿姨，”见我回头，她赶紧让蹬着童车的孩子向我打招呼，一个俩三岁左右的小家伙，虎头虎脑的眨巴着一双清澈见底的黑眼珠，一只小手不安份的塞进口中，略有点羞怯的打量着我。

“算了，算了，别为难孩子了，”我忙笑着冲过去，是馨儿。做了母亲的馨儿浑身散发出一种母性的光芒，和我说话间她双眼柔情似水般的看着她的儿子。

和馨儿初次想见已是十几年前了，邻居李姐在一个秋日的傍晚带着一个小姑娘进来，到我店里给她挑了件衣服，那时馨儿十六七岁的样子，应该还在父母呵护之下读书的年龄，但李姐告诉我说她父亲不在了，因家景贫寒，送到她那学理发。馨儿站在那儿一言不发，瘦瘦的单薄的小身板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衣服，单眼皮小脸庞的她看起来很清纯很秀气，我不觉对她产生怜悯之心。

之后的日子里，因为相隔不远，但我很少见她走出门外，李姐那学徒的姑娘们比较多，似乎渐渐地我也对她淡望了。

几年后当她独自一人走进我店铺时，让我似乎有点吃惊。她脚上的耸高鞋让本不是太高的她看起来更加亭亭玉立，白色超短裤，黑色沙的坎肩让她娇小的身躯有点若隐若现。曾经的马尾已被一头方便面所代替，脸上涂着厚厚的遮盖霜，化着和她这个年纪极不相称的浓妆。

在她开口说话叫我“姐”时，我才能感受到那个曾经的她似乎又复活了。她包里面有好多的百元大钞，在我这买了好多东西，有给姐姐的，母亲的，弟弟的，给她自己的却很少很少。此后的她成了我这的常客，每次回家来都要到这购物，购到她再出去打工时手中已无分文，于是每次她都在我这赊几百元的帐，因为对她的同情，我每次总不加思考的赊给她。

有一次她带她结婚的姐姐来店里买东西，我看着她的姐姐，胖胖的，长得和馨儿极像，我在想假如是我姐，是舍不得让妹妹这么辛苦赚钱给她买这么多的东西。

那一次，馨儿正在店里和我聊天，门帘一掀进来一个胖胖的女人，她看见馨儿盯着如同发现了新奇的东西般盯着不放，脸上带着嘲讽和不屑。馨儿被盯得不好意思，急匆匆的走了。那个女人还没等馨儿走出店门，冲着馨儿的背影恨恨地骂了句“婊子，”我气的正想发火，那个女人自己也掉头走了。

我渐渐从别人口中得知了馨儿在外面干什么工作，我痛恨那个当初把馨儿引向这条不归路的人。好几次我劝馨儿别再出去了，她说弟弟上学呢，母亲又有病，再过几年吧！

她的青春，她最好的那几年，竟然是这样的度过的，我也只是在看见她时对她不幸遭遇深感同情，我劝她赶紧找个好人嫁了吧，她冲我苦涩的笑笑，说谁肯娶她呢。她手中的香烟味飘过来，炝的我突然咳嗽起来，看着她黯淡的双眸，我们相对无言。

直到五年前的那个春节前夕，她带着一个小伙走进店里，说是要结婚了。我又是替她高兴又不免有点担心，不过一会儿我就放下心来，因为那个小伙是本地人，中等个儿，根本就没有什么缺陷。

“阿姨，阿姨，”天，我的心被这甜甜的童音瞬间萌化了的。抬头看这满眼的绿波和那蓝天白云交相辉映。再看着那阳光也没有了先前般的耀眼，有夏风轻拂，一地的碎银般的欢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