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城者说

【筑城者说】

你说每天人们都在死去，尸体被直接抛入城墙脚下的深坑，成为城墙的一部分。然后灰浆和砾石灌进来，平整之后才可以安放城砖，厚重的城砖需要两人合力才能勉强搬动，汗水落在砖上，像雨滴落在家门口的池塘里。黛青的砖色让你想起新婚妻子的眉梢，这让漫长的苦役变得不那么难熬，或者更加难熬。

号哭和哀告改变不了任何东西。伟大的帝王还是会将人们一批批地送来筑城，日复一日，他们在烈日和监工的鞭子下辗转死去，而城墙则在尸体之上矗立起来。你说筑城并非为了防御外敌，而是消除内患。四海升平的日子已经太久，勇武精壮的汉子像河水一样到处流淌，人们议论着他们伟大的帝王，每一句牢骚和抱怨最后都会哔哔剥剥地落到王宫大殿的瓦片上，让睿智的王坐立不安。他选择了筑造古往今来最庞大的工程来消耗人们的怀疑和精力，并以此作为江山万年永固的显赫象征。

由于病痛和劳累，你已打消了活着回到故土的念头。弥留之际你预见到了两场大雨，一场是由你悲伤的妻子发起，它将冲垮你的埋骨之所，届时你们终将重逢；另一场则源自人们的愤怒，大雨瓢泼而下，皇城会化作齑粉，那时候人们会发现，所谓的王，也不过只是另一具细小的枯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