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师兄们说得对。”
前几天我收到了阿安的一条微信。
“为什么?”
“这里跟我想象中的大学差别太大了。”
去年高考完,我和她参加了一次聚餐。
“你们打算去哪里读书?”这个问题在聚会上出现的频率,比高考作文里司马迁受宫刑的频率还高。
许多人听到我们说出两座广东最南与广东最北的城市的时候,他们眼中的同情与不解,比我纸杯里的啤酒还满。
一个师兄听到我们的回答,放下刚碰到嘴边的酒杯,“怎么不去大点的城市读书,这样才能开拓眼界吧。”
我耸耸肩,“分数摆在那里,合适的学校都不在这些大城市。”
他笑了笑,然后摆出很认真的样子对我说:“我当初跟你一样,在我合适的分数里,只能去一些比较小的城市,可是我觉得读大学机会和眼界最重要,所以我去了一所差一点但是在广州的大学。”
东京女子图鉴铜锣湾在十多年前才落户到我所生活的城市。
它是我们城市里的第一间商城。从那以后,情侣们拍拖终于不用只能逛公园了。而对于当年还是小孩子我们来说,它成了一个可以跟小伙伴炫耀的理由——今晚爸爸带我去铜锣湾。
后来我才知道,早在九十年代,长发飘飘的陈浩南,就在另一个铜锣湾砍人收保护费,带着几位兄弟唱着友情岁月,影响了一代的大陆青年。
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城市,就是这样一个永远慢世界半拍的存在。而在中国,有无数个这样的城市,而这些城市里又无数的小镇青年,期望通过高考,拿到去外面的世界的入场券。
包括我。
阿安那天给我发信息的时候,老陈刚给我炫耀她拿到的俞敏洪在大学城演讲的门票,我却只能躲在宿舍看《东京女子图鉴》
“好羡慕在广州读书的他们。”阿安这样说道。
我暗爽,心里终于找到跟我同病相怜的人了。
东京女子图鉴正当我按下视频暂停键,准备与她长谈的时候,她发了几张图给我。图里是师兄们在广州各处吃喝玩乐的场景。其中有一张在广州长隆的合影,唯独少了我们两个“村民”的身影。
我说是啊,在大学城的他们好像可以听到很多名人的讲座,还可以参加很多活动。
她没接我的话,自顾自地说:“他们真好啊,玩过那么多东西,这才是大学嘛。”
我没有回复她。
我觉得阿安有点像《东京女子图鉴》里面的齐藤绫。
齐藤绫精彩坐在小城镇的便利店门前,急切地渴望逃离自己的小城镇,前往东京读书与生活。她抱怨着这座小城市只会跟泰塔尼克号一样慢慢沉没消失,在这里生活是没有任何机会的。而东京的机遇跟石子一样满地都是,不管是怎样的机遇石子我都能捡得起。
可当齐藤绫初到东京,她想到的只有著名的银座商城、预约不到的餐厅、东宝影院的夜场电影。
阿安跟二十岁的齐藤绫一样,口里赞同着去大城市是为了开拓眼界与机遇,可是她眼里注视的又是什么?
我没有否认阿安的意思。因为一个大城市的便捷性以及物质的多样性,确实是会让我们一下子感觉眼界大开。但如果只是见识到了那著名的银座商城、预约不到的餐厅、东宝影院的夜场电影,齐藤绫真的能在东京呆二十年吗?
我们进入一个误区,似乎去了大城市就自然而然地能到增长见识,在那四年里肯定能比小城市的大学生得到更多机会。可是其实大城市只是提供了一个更广阔的世界,那里有着更多可以增长见识和遇到机遇的机会,很多时候我们的思想决定了一个人的见识与机遇,而不是一座城市。
齐藤绫一度以为,“可爱即是正义”,只要自己去到东京,就到得到许多机会,就能过上自己想要的充满色彩的生活。可当她东京街头来回踱步的时候,迎接她的不是星探的邀请,而是路人的白眼。而四十岁的绫,抱头痛哭,回顾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人生的时候发现,她所以能在东京这里为自己的贪心屡败屡战,是因为她有着一直向上爬的野心,以及会默默地忍受着痛苦去工作。
就算是广州,它所拥有的见识与机遇,也不会浮在珠江上那么简单。
如果四年间只是在那些表面的繁华中徘徊,在面对社会这个洪水猛兽的时候,连站在大城市抵抗的机会都没有。
当我慢慢地喜欢上这座城市时,我喜悦也恐慌。
喜悦的是,我开始发现无论在哪座城市,我们都会遇到很多很有趣的积极面对生活的人。他们一直记着自己希望得到什么,并为此努力着。而且学校出门左转,就有好吃的宵夜。
恐慌的是,我不知不觉地进入了一个舒适圈。我开始忘了当我拿着行李,面对小车站那个空无一人的自动扶梯时,我确确实实地羡慕过广州那些在站口等地铁的同龄人。他们可以在“即将到达大学城南站”的提示音下,满脸兴奋地着某位名人的演讲。他们还可以在毕业季的时候拿着简历奔走在许多的招聘会,而我们只能翘首期盼几个月一次的机会。
布隆代尔说当讨论一件事时,要多去思考这件事的解决方法。但我写下这个主题的时候,无论在什么城市,我想我们大部分人都仍然不安而迷茫地活着。可是又有什么所谓呢,毕竟世间太多事,都是走一步,再走一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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