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识愁滋味？”
他读道。他那时还在备考高考，心像翩翩飞动的蝴蝶，左右不定。
语文读完了，他掏出一张月考的数学试卷。
一缕光驱散点点困意，他收了收笔，看着晨光，越过满是红圈圈的考试卷。
“写完了？”他妈妈道。新的一天，她又陪着儿子熬过来了。
“没有。我还要写会，要不然数学老师说我的。”男孩低下头，这认真的模样像是古希腊的雕塑一样有了点艺术感。
可他的心并没有雕塑那么静止，堵在一道题的下一步过程上，他就呆住了。
大脑受不了这样繁重的思考，分分钟从这步骤的堵塞下绕到别处。如果我不写完，老师会怎么看我？
我真的不会写，交空白上去会不会被批评？可一个晚上，连一道题都熬不出来，其他的作业也没写，是不是不适合读书了？
想法聚集起来，他震了一下头，困意起来了。
旁边仍睡在床上的妈妈像是提醒道：“坚持不了，就来睡吧，哪怕一两个小时也行。”
“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了。你们学校A班的有学生都跳河了。”
他摆摆头让自己尽可能清醒，告诉她：“不需要，睡了就写不完了，一两个小时也是白睡。”
“你是想考名牌大学吧？我想和你说一下，人的能力本身就是有限的。”妈妈说道，语气上有些批评的意味。
但他那时怎么可能信这个，学校告诉他们只要努力清北都不是梦。
“我不信！那么多成功的例子，难道我就不可能吗？”他愤恨道。
他妈妈继续据理力争：“你头上的房梁你能碰到吗？你想过没有，你有多少能力，就只办多少事情。”
“我不信。”他的口气渐渐微弱下来。她说得似乎有点道理，但是他真的很委屈啊。
无论怎么学习，始终考不到班上前二十名。班主任说过，班上最后成绩最好的一定是那个最努力的。
可是他不努力吗？从考入市里最好的高中到现在妈妈来陪读，一共一千多天，学得累，反倒成绩是最不好的那一个。
他回头。妈妈脸上的斑点又深了起来。自从生了他之后这斑纹就有了，现在越发加深。
“儿子，你的黑眼圈太重了。无论什么时候，身体很重要。我好几天前，刷到一个短视频，说什么，我输在了高考，但我赢得了青春。”
她几乎露出眼泪来了，孩子的干呕也是这段时间起来的，身体越发不好。
“你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他再次干呕，熬了几夜后，身体大不如从前。呼吸困难，胸闷气短，注意力不集中。
中午补觉，也失眠，甚至他睡觉中途呼吸竟然能够莫名停止。
一切都提醒着他，你不能再这么没命的学下去了。
五月中旬，他从学校跑了出来，没有选择疯狂地迎合着学校那些成功的标语去歇斯底里。
高考前的每晚，和妈妈在学校后山的公园走了一趟，深夜听到学校下课铃响，一声声混乱的喊叫就是高三最后的模样。
“你来这里，是不是从来没来过这座城市的公园？”
他点点头，公园里的一切都很陌生。迈步在公园里，许多新奇的事物出现在他的面前，那段经历是梦一样，复刻在他的脑海中。
从地下通道往街上，集市上走去，他也能会见一些同学。跟着妈妈一起走，他仿佛见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从农村过来，不计成本付出陪伴自己的妈妈。
带着她的儿子走着路，一条之后不会再走，现在还是在尽力走着的路。
“从城里回去，你会不会不适应的？”他问道。
他们出了商场，这舒服的晚风泄露着高考取得高分的秘密，比那市面上价值千金的押题卷还有用。
“不会啊。这里，几个家长一起打牌，回家也是一样搓牌。没两样。”她尽力用清和的语气和孩子说话，和这即将入夏的晚风一样舒坦着孩子的心。
他点点头，道：“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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