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哄”爷爷

       今天，我讲段自己的故事。题目叫“孙子哄爷爷”。

       孙子是谁？我。为什么哄爷爷？怎么哄的？让我慢慢说。你们别看我现在笑呵呵的，可是前一阵子，我是个挺痛苦的人。为什么？唉，我爸爸妈妈都是勘察队员，一年到头在深山大沟里。我就跟爷爷奶奶在一起。

       跟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一家三口人，照理也很幸福的。可我那爷爷啊，自从退休回家，好像得了一种毛病，这样看不惯，那样不顺眼，经常跟奶奶吵嘴，闹得家里不和，让人不开心。

      究竟为啥吵嘴呢？就芝麻绿豆大点事。就拿前天来说吧，爷爷说在家里闲得慌，要把小外孙抱来解解闷。姑姑一听，就把我那小表弟送来了。小表弟今年三岁，聪明又伶俐，爷爷抱他亲他，玩得好开心。可不到半个钟头，爷爷困啦，打着哈欠要睡觉。小表弟硬要他抱。爷爷嫌烦啦，叫他去找外婆。小表弟又哭又闹。这时，奶奶在井边洗菜，我呢，正跟几个同学在里屋做功课，没去问他们。忽然，小表弟嗡着鼻子喊：“我要嗯嗯！”爷爷生气地说：“不要嗯呀嗯的没个完，去去去！”我一听，心想，莫非小表弟要大便啵？我冲出房门一看，果然，小表弟脸儿涨的红红的，正着急呢。爷爷一看，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拎起小表弟，叫他上厕所间去。小表弟哪会听他的呢？结果呀，把奶奶刚换上的床单，衣服全都弄脏了。

       奶奶一看这情景气坏了，怪爷爷不会做事。爷爷也怪奶奶来迟了……就这样，两人吵了起来。我才不卷到他们的矛盾漩涡里去呢。我悄悄回到里屋做功课。谁知爷爷吃不着黄鼠狼就吃鸡，拿我出气。他坐在我身边，捧着水烟袋呼噜呼噜吸烟，呛得我们直咳嗽。我生气的说：“你到外面吸烟去！”不料，爷爷一挥手说：“去去去！都给我走开点！”

       他这一吆喝，吓得我那几个同学直伸舌头。他们挟起书包，一个个溜出门去。我呢，气的眼泪直往肚子里吞。

        我把同学们送出门，没再回家。我真不想回去看爷爷那副凶面孔。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唉，我不光自己丢了脸，连伙伴们也受了冤枉气。我怎么会有这样的爷爷呀！

        正想着，天上落下几粒雨点儿。我忙躲进一家医院大门里。不一会，雨越下越大，檐口挂下了一根根银色的水练子。

        我坐在门诊室外一张长凳上，托着下巴，望着渐渐黑下来的天空，心里好难受啊。这时，坐在里面的一位白胡子老医生----真的，一把白胡子，善眉善眼的。他问我：“小同志，哪儿不舒服？”我摇摇头。他却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看看我：“唔，别瞒我，你有不开心的事！”

        我见四下里没人，便悄悄儿问：“老伯伯，世界上有没有人会爱生气，爱吵架的病啊？”老医生笑笑，说：“这就要看什么人啰！”我见老医生挺和善，就把心中苦恼全部说了出来。他听完，哈哈地大笑了一阵，问我：“你听过‘小孩哄小孩’的说法吗？”

        我摇摇头。老医生就像讲课似的说开了：“人到老的时候在生理上，心理上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有时变得像小孩一样，一点儿小事也十分计较。他们的体力，精力也一年不如一年啦，特别退休以后，就容易悲观，烦躁，爱生气，有人把这称为退休病……”

        我听了，觉得真新鲜。呀，我爷爷爱生气，里面还有科学道理哪。我望着老医生，就像遇到童话里白胡子神仙似的，一个劲儿问：“有没有好药呢？我爷爷是公费医疗！”

        老医生笑笑：“这种药不要钱。我给你开个药方。来，把手伸给我！”他在我手心里写了一个字，说：“灵不灵，回家试一试！”

        我一听，忘了说声“谢谢”，就冲进雨地里。老医生写的是什么字？咳，请你自己猜！

         我缩着脖子，直往家里奔。一进门，心里凉了半截：唉，爷爷一吵一闹，把奶奶气跑了，她抱着外孙，到城南姑姑家去了。

        家里冷清清的，我不觉气狠狠地瞄了爷爷一眼。可我一想到老医生开的药方，马上转过脸，不朝爷爷看。我把一股怨言埋在心里，明知故问：“爷爷，你吃晚饭了吗？”

        爷爷说：“吃过了。”就在桌子边吸水烟。我把饭菜热一热，大口大口的吃起来。爷爷只顾自己呼噜呼噜吸烟，把点火的纸扔在地上，我平时是最讨厌这烟味儿，但又装出不在乎的说：“不碍事，你吸烟吧！”

        爷爷摊开巴掌，扇扇烟雾，气呼呼的说：“你奶奶真不像话，就为那点儿小事生气跑了！”

        我忙接住话茬儿：“爷爷，奶奶背地里一直说你能干呢，早上买菜啦，拖地板啦……”其实奶奶只说过一次。

        爷爷一听，乐了：“我哪样不行啊？在厂里，什么活儿也难不住我！做家务，带孩子，这是她们老太太的事……”

        我本想说一句“男女都一样”，可一想不对，忙改口说：“就是嘛，各人有各人的本事！”

        爷爷见我心儿向着他，更开心了：“带孩子，我哪有心思呀？只好当个洋娃娃玩玩……”听了这话，我差点笑起来。啊，老医生讲得对啊。老年人就像小孩一样，也想玩呀。想到这些，我手脚勤快地洗碗筷，抹桌子，封好炉门，打开电视机说：“爷爷，看电视吧，今晚有京戏！”

        爷爷闷声不响地坐着。嘿，平时呀，我总是跟爷爷争频道。他要看京戏，我要看球赛，为这，我对爷爷意见大哩。可今天，他摇摇头说：“不看了，我要睡觉了！”

        听说爷爷要睡觉，我忙帮他铺好被，还要跟他睡一个被窝里------要是前几天，我才不高兴哩。他要我帮他焐焐脚，我又不是热水袋！可今天，我却高高兴兴地说：“爷爷，你先睡，等会儿我睡你脚跟头！”

        爷爷钻进被窝，我轻手轻脚收拾了套鞋，雨衣，还挟了一把大雨伞，走出门去。我要到姑姑家接奶奶------你晓得，一个人生气时，吃饭不香，睡觉不甜，我得快让爷爷奶奶和好呀！还把我那小表弟接来，让家里过得热腾腾的。

        屋外雨停了，沙沙沙地下起了雪珠。不一会，鹅毛似的雪片，纷纷扬扬飘下来。我冒着严寒，踏着雪花，跑了好远的路，来到姑姑家。姑姑家里好暖和啊。沙发，贴墙布……就像高级宾馆。姑父坐在灯下看画报，姑姑坐在缝纫机旁做衣服，奶奶呢，坐在床沿哄小表弟。

        一见这情景，我心里就像打翻了盐钵子，醋罐子……觉得又是委屈，又是心酸，又是痛苦，还有点儿生气。生谁的气？生姑姑，姑父的气。他们只顾自己舒服过日子，为什么不关心爷爷奶奶的事呢？

       我走进门，故意没喊姑父和姑姑。我走近奶奶，拉拉她的衣角说：“奶奶，回去吧，爷爷叫我来接你……”

        我递过套鞋，雨伞说：“爷爷怕你路滑摔跤，要我挽你哩！奶奶，走吧，走吧，好奶奶，回家吧……”

       不知为什么，说到这儿，我喉咙口像被什么卡住，眼圈儿也红了。姑姑是个细心的人，她弯腰问我：“怎么啦？爷爷跟奶奶常吵嘴哩，过几天就好了，用不着难过！”

        一听这话，我又急又气，泪水沿着鼻梁直往下淌。

        奶奶见我哭了，气得骂爷爷：“老头子跟我生气，还拿孩子出气，看我回去不骂他！”我忙说：“不！不是，爷爷是个好爷爷，他叫我来接你……”

         这时，小表弟被我的说话声吵醒了。奶奶忙去哄。姑父，姑姑把我搀进离间小屋里，问我究竟出了什么事。我揉揉眼睛，气呼呼地说：“爷爷有病，你们知道不？”

         “什么病？”姑父和姑姑睁大眼睛问。

         我大声说：“老年病，退休病。”见他们不相信，我就把白胡子老医生的话，全讲给他俩听，还把那个字，写在他俩的手心里。

        姑父和姑姑听了，好半天，低头不响。他们朝我看看，似乎不认识似的。我呢，一下子觉得自己长高了不少，连说话的声音也响当当的。“姑父，你想啊，小时候爷爷奶奶爱我们，哄我们。现在，他们老啦，我们也爱他们，哄他们，你们说对吗？”

        姑父没说话。他摸摸我的头，从门背拿雨衣披上，对姑姑说：“我送妈妈回去，再去看看爸爸！”姑姑说：“别忘了，到店里买盒点心带去！”

        我搀着奶奶，走上了雪花飘飘的大街。忽然，我想到一件要紧事。我回转身，奔到我姑姑住的楼前，对着窗口喊：“姑姑，明天你把小表弟抱来，爷爷要拿他当玩具！”

       我这话，引得几个过路人哈哈地笑了。唉，这有什么好笑呢？我们小辈对老一辈就是要爱，就是要哄啊。

       我的故事，完了。你们想知道老医生写给我的那个什么字，等会儿我也写在你的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