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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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初恋的味道

天下起蒙蒙细雨，啪嗒啪嗒打在窗外的树叶上，声音很柔很轻。教室里大家正在重新编排座位，我排在第9名，永远都保持着不前不后的名次。

难得能坐在窗边，我整理好课桌，静静地等待。在一片嘈杂声中，一个身影逐渐清晰起来，他抱着课桌，背着大书包，穿过拥挤的教室走来。桌上还堆着高过他下巴的书，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会倒塌，我的心跟着紧张起来。

窗外的雨变大了，啪嗒声变得急促起来，雨滴打在树叶上像手碰到了滚烫的山芋，立刻就逃走了。

我当然知道他，我们的副班长，每次考试的第一名，姜灏。

他摆好课桌，坐在椅子上整理书本，好像还在和我说些什么，但我已经听不清他的声音。我望着窗外的雨深深吸一口气，雨水夹杂着泥土的气息缠绕着我的鼻尖，这是我记忆最深的味道——初恋。

（二）记忆中的你

我是一名普通的高三学生，就读于一所普通的高中，过着普通的学习生活。在丰富的班级生活里，我就是角落的小透明，我喜欢这样的日子，令人安心。

姜灏是班级里特别的存在，他受人瞩目，五官清秀，养眼，爱篮球，爱写文章，在他身边，阳光都显得不那么刺眼。按照言情小说的剧情推进，他的身边应该充满女生爱慕的声音，操场上应该响彻着鼓励的呐喊。

然而现实是，大家对他大多是嘲笑，嘲笑他走路的样子像一只鸭子，嘲笑他的饭量像一个吃货，嘲笑他说话时不时的结巴。他也任由其他人笑去，依旧充满自信。

我庆幸上天是公平的，如果他没有了这些遗憾，我一定没有勇气默默注视他，也不敢在他面前心跳加速了。

这一周轮到我们班级执勤，主要就是守在各个楼道的入口，不准同学们携带零食进入。到了饭点，和我一起的同学先去食堂吃饭，我现在楼道口随意摆弄着手里的红袖套。

今天又是下雨天，气势比上次来得猛烈，雨滴大颗大颗地滚落。突然又是熟悉的身影，姜灏在各个楼道口中巡逻。他刚路过上一个入口时，旁边的同学便开始起哄。

“鸭子，鸭子，你不能好好走路吗？”那人带着嘲讽，轻蔑的语气。

姜灏也有些生气，但也不理他，径直往前走。渐渐真是一个神奇的词语，细微地，缓慢地变化着，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我跟前。

“你这里一个人守吗？”他看着雨，问我。

“嗯，小悦吃饭去了，一会儿来。”我攥紧了手中的红袖套，低着头。

“哦，那我和你守一会儿。”

接着便是沉默，雨声变得更加清晰，势头也越来越大，忽然变成了大暴雨。雨滴猛地砸在树叶上，有一股劲儿，要冲破它。听着啪嗒声，我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下一秒就要说出。

“我觉得你走路的样子很好看，我能在人群里一眼就认出你。”我盯着他，身体变得僵硬不能动。他也盯着我，一脸惊讶，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隔了好一会儿，他挪动了脚步，离开了，我听见他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原来雨滴落在树叶上，是这样的感觉。

（三）那天的雪

我总是不自觉的发呆，脸红。上次的下雨天过后，我和姜灏一如既往的同桌，上课，写作业。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很快就迎来了第二次月考。这次成绩公布之后，我仍会在这左右调换位置，姜灏也会回到他第一名的座位。

考试结束的晚自习，老师提议让我们看电影。全班都很开心，讨论着选哪部电影，最后决定看名侦探柯南剧场版。

其实我是看过的，但我也不会去发表意见，就想着晚自习悄悄看会儿书，打发时间。

“我看过这一部。”

一回神，原来是姜灏说的，他说话声音很轻，似乎只有我听得见，似乎是对我说的。

电影放映，并不影响我看书，而姜灏头朝另一边趴在桌上，应该是在睡觉。看到精彩之处，突然书上投来一个小纸团。我左右张望，大家都专心看着电影，姜灏却头朝我这边趴着，闭着眼睛。

我小心翼翼，偷偷的打开纸团，上面写着“你喜欢柯南的哪一步剧场版？”我认得，这就是姜灏的笔迹，虽然每一笔都有笔锋，可字确实斜着的。

“我喜欢贝克街的亡灵。”我轻声对他说

“我也是，这部推理太棒了。”他激动地压着声音说。

“我喜欢，是因为小兰为柯南跳车了。”

噗嗤，他笑出声。“太可爱了吧，就这样？就喜欢了吗？”

还好黑暗的教室里看不出我红彤彤的脸。“嗯，就这样。”

“哇！”突然整个教室大叫起来。

我以为是我的心思被所有人拆穿，连忙捂住头趴在桌上，心跳扑通扑通无法平静下来。

姜灏拍拍我的肩膀，我抬头看着他，他看着窗外说：“下雪了。”

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场雪，一瓣瓣白色的花朵飘下来，它们是那样柔弱，触碰到指尖的一瞬便消失不见。

电影提前结束了，大家跑到操场上看雪，任凭雪花落在发梢，衣服，鼻尖，脸颊上。

人群中，我依旧一眼认出了姜灏，我的脚步不自觉的向他走去，像被施了魔法。我跟着他走到了操场对面的路灯下，他才发现我。

灯光下，我看着他，不说话。

“你的脸被冻红了。”他笑着对我说。

冰冷的雪花也不能让我的心跳平静，我脱口而出。

“因为你说我可爱，才脸红的。”

他的脸先是僵住，继而变成温柔的微笑。

“许诗语，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那天的雪掉进嘴里是甜的，洒在脸上是温暖的。

（四）羞涩的电影院

元旦节约好了和姜灏去游乐园，我们在一起两个星期了，幸运的是，上次月考，我第8，他第7。命运安排我们又坐在了一起。

我特意前一天晚上买了一条兔子围巾，出门前反复整理头发，照照镜子。坐在公交车上，感觉自己离他越来越近了，这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

节假日游乐园门口有很多人围聚着，我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朝我走来，以及他嘴角淡淡的微笑。他穿了一件长款的防寒服，一条牛仔裤，一双运动鞋，高高的让人很有安全感。我朝他跑过去，他顺势牵了我的手让我来不及反应。这是我们初次牵手，在学校这可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我的手心直冒汗，一有机会，我就把手抽开，悄悄在身后擦干净。姜灏就像知道一样，等我擦干净，又会把我的手牵上。

冬天的游乐园很冷，玩了一上午我们就决定去看电影了，那时正好上映了爱丽丝梦游仙境。我欣赏爱丽丝的勇敢，果断与智慧。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不被世俗束缚。

电影很精彩，我都忘记了姜灏的存在，以至于后来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我摇醒他想让他看电影，不一会儿他居然倒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

这下我全然没有看电影的心思，后面的剧情也都记不起来了。呆呆地坐在那儿，听着姜灏的呼吸声，衬着我的心跳，显得不那么明显。

“许诗语”

我低头看姜灏，他依旧闭着眼，以为我听错了，又转过头去。

“我喜欢你。”

我又一次低头，脸颊却迎上了他的嘴唇，我触电一般立即躲开，脸颊发烫，不敢再转过头去。姜灏也没有什么动静，直到电影结束，他依旧牵起我的手，我低着头任由他牵着走。

走在出口的走廊里，姜灏突然停了下来，等待人流渐渐离去。他转过身来，我看见了他微微泛红的脸，原来他和我一样，心里小鹿乱撞。

他渐渐把头低下来，我害怕的闭上眼睛，感觉到他的鼻息从额头，鼻尖再到我的嘴唇上，停留片刻之后，他的嘴唇落在了我的右脸上。

轻轻的一吻，柔柔软软，直到他离开，我都还能触得到这温柔的感觉。

“真的，真的喜欢你。”他看着我，用坚定的口吻说。

（五）他和她的约定

寒假到了，我从没感觉到寒假是如此漫长，整个假期，我和姜灏只能打打电话，发发短信，思念彼此。

返校的当天，我早早的赶到学校，收拾好寝室之后，急忙的赶去找他，听同学说姜灏被叫到办公室去了，我就坐在教室里等他。

走廊里传来了他的声音，还有一个女生的声音。声音渐渐拉进，我看见姜灏和一个不认识的女孩走进教室，他看见我，对我微微一笑，我也回应他。他同那个女孩说再见后，带我去操场散步。

“那个女生叫贺雨，原来是理科班的，这学期转到我们班上来，据说是不想学理了。”姜灏告诉我，这个女生在原来的班级里成绩很不错，班主任立马就让她做另一个副班长。

我心不在焉地回应他，有一种女人的直觉告诉我，她喜欢姜灏。

果不其然，从开学以来我和姜灏说话的机会变少了，他经常同贺雨去班主任办公室帮忙，一起拿作业。贺雨的成绩的确不错，姜灏第一，她第二，于是他们顺理成章的一直是同桌。

一天晚上，宿舍熄灯后，贺雨把我叫到厕所里。

“许诗语，我今天向姜灏表白了，我喜欢他，我认为我能配得上他，我们约好考同一所大学，你知道，以你的成绩是去不了的。”我没想到她是这么具有攻击力的女孩，言语中充满了自信。

我胆怯了，我只想做一个小透明，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过一生，从没想过与任何人争什么。

“你喜欢他是你的事，和我没关系的。”我弱弱的回答后匆匆跑回宿舍，躺倒在床上，像一个战场的逃兵，浑身使不出一点力气。

昨夜整完没睡好，我无精打采来到教室，正巧撞见了姜灏，他看见我的样子，关心到：“诗语，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的声音总能拨动我内心的弦，心中熄灭的火光重新燃起，正当我要开口，贺雨叫他去了办公室。我只能对他微笑着说没事。

那天开始，我刻意的躲着姜灏，也没有回他任何消息。对于自己的懦弱，我无话可说，只能远远看着他和贺雨开心的聊着天。

临近高考，我的成绩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老师屡次在课堂上点名批评我。

“看看人家贺雨，同样是女生，你差人家多少。”

我自知不如她，也从未想过与她比较，可生活总是这样折磨你，越是逃避的事，越会一次次的刺痛你。

晚自习下课，我独自去操场吹吹风，殊不知姜灏跟在身后。不一会儿他在身后叫住我。

“诗语，等等我。”

我却不听他的话，加快了脚步。突然手臂被他拉住，转过身来。我看着他，克制不住心里的悲伤，大哭了起来。

“你不是约好和贺雨考同一所大学嘛，应该好好学习，跑来找我干什么。”我一边哭，一边抽泣的说着话，鼻涕眼泪早已经混在一起。

姜灏一把把我抱在怀里，我脸上的污渍尽数擦在他的校服上了，他拍拍我的背，就像哄婴儿似的，轻轻揉揉，怕使劲儿了。

“你是猪吗，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和她约好了。别人的话你也信？”他使劲儿地拧我的脸。

“啊，疼......那她怎么会跑来跟我说什么话。”我挣开他，揉揉脸。

“无非是嫉妒，我喜欢你不喜欢她呗，笨！”看着他洋洋得意的模样，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真是厚脸皮！”他还是那个我喜欢的他，喜欢我的那个他。

那天晚上我们约好，即使相隔千里，也会在一起。

（六）后来的我们

高考结束后，姜灏考上了重点大学，而我只上了一个普通的二本学校。即使有少男少女的约定，时间与空间都是感情上不可逾越的鸿沟。在大学生活开始不久后，我们一如普通情侣，联系逐渐减少，最终回归了陌生人一般。

我从来都是一个平凡的人，过着平凡的生活，却遇见了光彩照人的你。姜灏，我与你就像雨和树叶，碰撞时溅起美丽的小水花，也一如水花转瞬即逝。

初恋，美好却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