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侧的楼梯上,一名身着飞龙耀月银缎袍,气息自然华贵的青年踏步而来。
樊云飞面色一变,回身恭恭敬敬执礼道:“世子。”
月袍青年微微一招,握住飞回的玉扇轻笑道:“楼外楼乃风雅之所,云飞现在用武,着实失礼。”
樊云飞回应道:“世子说的是,樊某愿自罚三杯!”
月袍青年轻轻一展玉扇,上前拍了拍樊云飞肩膀,笑容宛若春风拂面道:“云飞,女儿误事,可莫要着了奸人的道。”
樊云飞闻言,瞄一眼旁侧战战兢兢的妖娆美人,当即喊道:“来人,把那贱人拖出去,喂狗!”
“啊!小侯爷饶命!世子大人饶命!”妖娆美人脸色煞白,急忙哭着磕头求饶。
“世子大人,饶了柔儿姐姐一命吧。”青青弱弱求情道。
“哦?”月袍青年饶有兴致瞧向那青裳倩影。
樊云飞就势执礼道:“世子,方才就因那位姑娘,樊某才与那人发生冲突。”
“云飞当真看中那位姑娘?”月袍青年笑吟吟问。
樊云飞再度执礼道:“云飞恳请世子,将那姑娘许诺与我!”
青青俏脸微白,林陵松开佳人玉臂,上前行礼道:“世子,早前青青姑娘已答应陪小生,况且刚刚红姨也说,青青姑娘只卖艺不卖身,小生以为,君子坦荡荡,己所欲,勿强加于人!”
“可笑至极!昔日圣皇陛下降旨,青丘妖狐万代为娼,永生永世不得跨出东牟半步!呵呵……只卖艺不卖身?怎的?你青丘狐族竟要企图抗旨!”樊云飞指着青裳倩影,气势汹汹。
青青脸色愈白,原本灵秀的眸子有些黯淡。
林陵面色不改,仍旧挡在青裳佳人身前道:“世子,前朝妖狐固然可恨,可罪不及后代,更不及青青姑娘!”
“大胆!依你的意思,圣皇陛下错了?”樊云飞横眉冷目。
林陵淡淡道:“圣皇陛下自然无错,错的,只有兄台一人而已!”
“呵呵!”樊云飞冷笑一声,竟上前半步。
月袍青年睇眄一眼,笑吟吟道:“云飞莫非又要用武?”
樊云飞目光微微闪烁,又退回去,“世子在此,云飞岂敢舞刀弄枪?世子多虑了。”
月袍青年微微颌首,沉默一会儿,忽然笑道:“前些时日去天启,有幸得见天师一面,闻说那青州渔阳青云的林陵公子,乃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真非凡。”
“天师?小生一乡野村夫,可不识得圣朝天师,世子捧杀小生了。”林陵执礼回应。
月袍青年目含深意,轻踱两步,刷的一束玉扇道:“本世子姓周,名念修,乃崇明王嫡子,林公子可唤我一声念修。”
“那……林某斗胆,称世子一声念修兄。”林陵微微致意。
周念修笑吟吟道:“林兄不必如此拘谨,世间礼数繁琐,若人人如林兄,岂非太累。”
林陵正色回应道:“念修兄,圣人云,礼不可废。”
周念修微微摇头,回首看向那锦衣青年道:“楼外楼姑娘众多,云飞就别执着一人吧!”
樊云飞面色难看,只得忍气吞声道:“那世子……云飞就先去别处了。”
樊云飞说完,带上妖娆美人以及一众仆从,辗转上楼。
至拐角时,樊云飞回望一眼那青年,眼眸里暗藏些许阴翳。
周念修扫视一眼周围莺莺燕燕的姑娘,淡淡道:“没事的话全散了吧,我要与林兄单独聊聊。”
“诺。”红姨应了一声,环顾一圈道,“姑娘们,各做各的事,可别扰了世子雅兴!”
那些个美人们,柔荑平措腰间微微屈膝,“诺。”
少顷,四周清静一些。
周念修笑问:“林兄来楼外楼,所为何事?”
“古人云,食色性也。男儿来倡楼,自有自的道理。”林陵回应。
周念修微微一愣,哈哈笑道:“林兄果真是个妙人!”
周念修观一眼彬彬青年,意味深长道:“既然林兄不便多说,周某当莫强求,不过需警示林兄一句,那樊云飞乃安阳侯独子,自幼嚣张跋扈惯了,恐怕见不得吃亏。”
林陵微微颔首,“弟谨记,日后必然提防着些。。
“嗯……”周念修轻瞥一眼旁侧站着的青裳佳人,又道,“花前月下,美人如画。今日楼中多喧嚣,它日有机会再与林兄畅谈,当下就不打搅二位的雅兴了。”
周念修洒然一笑,轻曳玉扇,同样带着一名妩媚美人,与一众仆从踏上楼去。
林陵望着月袍背影,笑了笑,回首问:“青青姑娘,那拍卖会何时开始?”
青青仿佛有些心不在焉,愣了一会儿才道:“回公子,得到后半夜临黎明时分。”
“怪不得一个个来去匆匆。”林陵啧啧一句,又道,“那青青姑娘,此处可有雅间?”
青青美眸闪烁,“公子要歇息?可要奴家找个姑娘陪侍?”
林陵笑吟吟道:“不用找,就青青姑娘你吧!”
“啊?公子……”青青目光有些闪躲,慌慌张张一会,索性回身,自顾自上前带路,“公子,奴家带你去六层的秋雁阁吧。”
……
九重楼上,樊云飞只身一人来到一扇门前,轻轻叩了叩,语气恭敬道:“世子。”
“云飞不必拘谨,直接入内就是。”一名穿着金龙含珠黑缎袍的华贵青年,把玩一盏温玉酒杯淡淡道。
樊云飞入内,面向青年执礼。
“坐。”黑袍青年睇眄一眼,“那周念修感觉如何?”
樊云飞正襟危坐,“禀世子,盛名之下无虚士,那崇明王子果真深不可测!”
“呵呵,崇明王昔年与圣皇陛下南征北战,实乃枭雄,其子又怎会差到哪去?”黑袍青年说完,去向窗台边上,望着热闹的东牟夜景,不禁微微感叹,“而今陛下欲让位归隐,皇子夺权,想必那繁华至极的天启城内,又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樊云飞恭敬站立,沉默不语。
黑袍青年自顾自道:“昔年圣皇携龙族,与八百诸侯推翻前朝,可惜一直未能找到那传国帝印。如今圣皇陛下有旨,得帝印者可继皇位。”
“你说……”黑袍青年猛然回身,直勾勾盯着锦衣青年问,“崇明王子当真寻到帝印下落?”
樊云飞恭敬回应,“所谓空穴不来风,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世子需问了那崇明王子,才能知晓。”
……
秋雁阁内,林陵同样站在窗台前,极目远眺,那人声鼎沸的万家灯火,仿佛照亮黑漆漆的夜空,令得云端上的银葩愈发皎洁。
青青站在一侧,看着青年的脸颊俏生生问:“公子前来寻令妹,为何能如此淡然?”
林陵冁然一笑,“君子者,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青青寻思一会,怯怯道:“公子,假若今晚的拍卖会上,寻不见令妹,当如何?”
“上穷碧落下黄泉,千山万壑,总有一天会再见的。”林陵蓦然回首,语气铿锵。
“上穷碧落下黄泉……”青青回味一句,相视青年,目光灼灼,“公子……就不想问些什么?”
“青丘是青丘,姑娘是姑娘,两者不可同语。”林陵微微摇头。
一抹月光洒入屋内,将青年的面颊照得雪亮。
青青一只柔荑轻掩胸口,略显羞涩,“早年奴家碰见一个老神棍,非要给奴家算卦,那老神棍絮絮半晌,只留下三个字……奴家自幼不信天命,可今日得见公子,且算改变些看法。”
“哦?哪三个字?”林陵有些好奇。
青青俏脸飞上一抹浅霞,羞羞涩涩道:“暂且保密!”
“姑娘真会磨人。”林陵苦笑一声。
青青嫣然一笑,“公子可要听些曲子?咱们楼外楼的姑娘,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
林陵眼前微亮,“那请姑娘雅奏一曲,小生洗耳恭听。”
“公子稍等。”青青跪坐到一张矮桌前,稍稍抚琴,调了调音弦柔声弹唱: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素雅的歌声若潺潺溪流,在楼阁里涓涓不绝。林陵跪坐到青裳佳人当面,微微闭眼,不觉间,竟然沉浸到那曲中世界里去。
青青指尖宛若穿花蝴蝶,在琴弦上飞舞着,那双美眸偷偷望着青年面颊,渐渐醉酡。
时间仿佛静止,唯有月光与烛火,在黑夜里微微闪烁。
“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
……
夜色已深,东牟城中灯火阑珊,唯有那座楼外楼,仍旧明亮若昼。
不知听完几首曲子,林陵徐徐睁眼,瞧向青裳佳人和声道:“青青姑娘,拍卖会要开始了。”
青青柔荑轻颤,不小心弹错一个音符,有些惋惜道:“公子,时间可真快,奴家会的曲子尚有许多呢……”
林陵粲然而笑,“青山常在水长流,来日方长。曲子多,今后得请姑娘多多款待呢。”
“只怕再无机会了……”青青用自己才能闻见的声音,喃喃一句。
林陵微微一拂衣袍,转身欲要出门,去一楼的拍卖会。
青青望着青年的背影,抿一抿朱唇,神色有些挣扎。
林陵回首,“青青姑娘?可否伴小生一同前往?”
青青娇躯颤了颤,眼眸里的些许犹豫刹那间消散。青青蓦然向前扑去,从后面抱住青年颤声道:“公……公子。”
林陵回身,相视青裳佳人的眸光,微微疑惑道:“青青……姑娘?”
青青紧紧抱住青年,将俏脸埋入那个温暖胸膛,喃喃道:“公子,按照流程,现在离拍卖尚且有些时刻……”
青青说着,蓦然仰首,灵秀的眼眸被泪花浸湿道:“公子……你,你要了奴家吧!”
林陵目光一凝,“青青姑娘,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青青自然明白,可青青身在倡楼,早晚会被人糟蹋,失了清白,今日安阳侯子,明日又是何人?与其如此,青青宁愿将身子献予公子,只望公子今后能记得青青,记得曾经那个清清白白的姑娘。”青青泪眼汪汪,娇躯一颤一颤的,浸湿了青年胸膛。
林陵沉默片刻,倏然搂住青裳佳人,拍了拍玉背,温温柔柔道:“原来你在担心这些……”
“青青姑娘……”林陵轻轻揩抹佳人的泪痕,嗓音愈发柔和,“待拍卖会结束,你可愿与小生一同离开东牟?”
青青望着青年那双清澈的眸子,微微哽咽道:“青青自然愿意,可圣皇设有禁锢,青青无法离开东牟的……”
“青青姑娘……”林陵按住佳人香肩,斩钉截铁道,“小生既然答应姑娘,自然能够做到!请姑娘相信小生。”
青青与青年相视一会,忽然躲开青年的目光,低着头,俏脸红扑扑的,糯糯细语道:“青青……全凭公子吩咐。”
林陵理了理佳人稍显凌乱的发丝,松开怀抱,粲然而笑,“青青姑娘,整理整理仪容,咱们下楼去吧。”
“嗯……”青青细声回应。
……
待俩人来到一楼,那中央舞台已然清空,只放置一个似箱子的巨型物件,裹着一层黑色幕布。
舞台周围,各色的客人来来往往,人声鼎沸。当然,身份显赫的贵胄们全在二楼看台上。
拍卖会时,按照规定,三楼以上的客人禁止参与拍卖。
不多时,那位红姨来到舞台上,说了一堆“感谢各位公子、少爷前来捧场”的客套话,整整半柱香时间才回归正题。
“各位官人全是常客,咱们话不多说,正式开始拍卖会的第一个环节——珍宝拍卖。”风韵犹存的红姨轻曳着罗扇,笑吟吟道,“姑娘们,快些上来吧!”
幕布里出来两名衣着清凉的美人,一同捧着一个玉盘来到舞台中央。
“客官们瞧好,今晚的第一件拍品,乃是当今书画宗师柳玉龙的亲作——《水天一色》!”红姨说着,两位美人将玉盘上,那幅古色古香的画卷徐徐展开。
“第一件拍品,竟然就是柳玉龙宗师的亲作!”四周的看客们有些讶然,交头接耳,“此次拍卖会有点盼头呢……”
红姨花枝招展道:“各位客官,本次拍品底价白银一百两,每次加价不得少于十两!”
“白银一百二十两!”台下即刻有人喊价。
“白银一百三十两!”
“白银一百四十两!”
“……”
“白银三百两!”一个淡淡的声音自二楼传来。
红姨眉开眼笑道:“那位客观出价三百两!可有更高价位?”
等待片刻,四周一片默然。
红姨环顾一圈,“三百两一次,三百两两次……”
“三百两……三次!”红姨望一眼二楼,笑吟吟道,“恭喜客官拍中画卷!咱们继续下一件的拍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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