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酷与黑暗构成了刘慈欣作品的深度,但在茫茫的黑暗之中闪烁着一萤星光,萤火虽小可照星河,这一萤星光便是刘慈欣式光明,它赋予“硬科幻”以温度,是刘慈欣作品的人性所在,亦是其作品的高光点。
《地火》中灾难发生后阿古力对刘欣说,你此生很难赎清自己的罪了。
在矿务局大楼召开紧急会议中,刘欣说,我将尽自己最大努力做好工作,但还是请大家明白,我们现在都是罪犯。
这时矿务局长说,现在还不是讨论责任的时候,只干,别多想。
这是刘欣的父亲说过的话,在井下遇险时,他靠这句话使得自己与工友们获救。
局长说,这么多年这五个字在我脑子中越刻越深,现在我替你父亲把它传给你了。
这里我不由得想到《三体》中“野生面壁者”章北海和他的父亲,章北海加入太空军之后内心十分迷茫不知道如何才能战胜强大的三体人,他去求助重病的父亲,可是父亲只说了三个字,要多想。
章北海不能领悟父亲的意思,反问道,想了之后呢?
父亲说道,北海,我只能告诉你那以前要多想。
刘欣父亲的“只干,别多想”和章北海父亲的“要多想”,两位父亲两句箴言,构成了与恢宏宇宙、沧海桑田相对应的另一面——人性之光。
相对与浩渺时空人的力量那么微渺,在灾难面前人类如同蝼蚁般弱小无助,但千难万险都磨不灭人类生存的意志,人类被三体人嘲笑为虫子,虫子虽然弱小,但历经千百万年从未被消灭,正如《地火》中局长同矿工们所说的话——
“没有比我们经历的风雨和灾难更多了,煤矿工人的天塌了吗?没有!……我们的天塌不了!过去塌不了,将来也塌不了!!……中国的,世界的,工业有多少种,工人有多少种,哪种比我们更难?!没有,真的没有。难有什么稀罕?不难才怪,因为我们不但要顶起天,还要撑起地啊!怕难,我们早断子绝孙了!”
矿工们经历的风雨和艰辛常人无法想像,他们出生入死在漆黑的井下劳作,辛劳一生最后却逃不过矽肺病,刘欣想改变现状,想让煤矿工人走出矿井在太阳底下工作,但他的美好愿景却引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
任何人面对这样的后果都会自责不已,但局长却给了他最大的底气——只干,别多想。此时,除了干还能如何?正如面对三体人的封锁和监控,章北海除了想还能如何?
刘欣的“干”,章北海的“想”,都是向前,毫不犹豫地向前,不管前方是什么不管身后有什么都一往无前。在人类文明风雨飘摇的发展中,除了前进,还能如何?
局长说,
“现在大家只需明白,这可能是煤矿工人的最后一难了,这是为我们美好明天付出的代价,就让我们抱成一团过这一难吧!我还是那句话,多少辈人都过来了,天塌不下来!”
局长说的没错,天塌不下来,虽然那场地火整整烧了十八年,人们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他们的苦难成为了滋养文明进步的肥料。
刘欣等人以身铺就了科技进步的阶梯,不管历史有没有记得他们,如章北海所说,都一样的。
“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倔强贯穿于刘慈欣的作品之中,“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每每令人泫然涕下,这黑暗中的一萤星光便是撬动宇宙的支点,这以一已之力改写人类命运的孤勇亦是作者的自况,他亦是他笔下的面壁者,默默无闻,孤独求索,写出了无数惊世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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