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幸福的血本其实是真自由

我们都是虫子，但我认为我是一只发光的虫子。

                                                                                 ——丘吉尔

专栏作家艾小羊说，“真正的自由，是见惯了千种活法，却不慌张、不嫉妒、不鄙视，安心地走自己的人生道路，不慌张，不急躁”，在日复一日的滚烫岁月里，活得越来越接近自己。

这样的话，看起来平常，听起来坦荡，真要做到，却很吃力。人对于自己的误解、辜负与陌生，几乎是每个生命都必须经历的一场浩劫，甚至是无数场。

当自由需要证明，幸福沦为数据，成功可以鼓吹，差异可堪讥嘲，生命成为快递，奢谈什么自己？人不认识自己，人没有自己的股份。

或许，必须经由多年的纠结拧巴连滚带爬，人才会慢慢承认：无论于人于己，都要懂得去理解和敬畏，而不是粗暴地羞辱和嫌弃。幸福或是自由，都是不可以被教唆的。

胸窝口贴个“勇”字，肩膀上扛个炸药包，江湖上全副武装，朋友圈杀声震天，人只会将自己斩草除根、快速灭门。

【1】

2016年夏初，想买一辆英菲尼迪QX80的心，金枪不倒，坚硬如铁。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就像迷上了一个漂亮姑娘，春心荡漾，相思成灾。常常浮想联翩：待我拥英菲尼迪入怀，多少小鸟会忍不住列队歌唱啊？遍山草木，通通对我行注目礼；飞禽走兽，一律跑来弯腰鞠躬。从容抬头，哇塞！天湛蓝，云闪亮，真TM幸福！

意淫了一年，后来没买，真的买不起。春节过后的某个夜晚，一灯如豆，独自一人再次端详海报，面对朝思暮想的英菲尼迪，不晓得是太阳压弯了月亮，还是月亮挤落了夕阳，我竟然开始变得貌似有点嫌弃。

那天晚上，心里五味杂陈，几乎彻夜未眠。第二天起床后，还是念念不忘，就又独自一人去到雪地里散步。不晓得走了多久，心里的喧嚣，渐渐就安静了。

“你喜欢那辆车吗？”没错，非常喜欢！“你为什么喜欢那辆车？”不为什么，反正就是很喜欢！“那你怎么不买呢？”废话，不是暂时没银子吗？“那你以后还会买吗？”不会了！“为什么？”因为我终于领悟到：一个人如果有勇气承认自己做不到，其实也很幸福。

当一个人求而不得，修而未果，夙愿未了，该怎么干呢？热爱而不执著，你就自由了。

天国是好的，不必因为鞭长莫及而亵渎；爱情是美的，不必因为有缘无分而诋毁；经典是善的，不必因为不明究里而质疑；成功是爽的，不必因为功败垂成而怨悔。

看似不怎么完美的地狱、仇恨、撒旦、失败、放弃……既然存在，都有值得学习的地方，同样需要理解和敬畏。

或许是一辆车，或许是一件事，或许是一个人，其实都只是你的背景板，都只是你学习的素材。

你灵魂深处真正的操盘手，只能是你自己。

【2】

今年3月底，在广州结识一位90后的沙画师，曾经的国企姑娘。见过她的作品，记录爱与感动，直抵心与灵魂。她说，“我狂热追剧，不善与人交流”，四五十集的连续剧，她可以披星戴月连看三遍，截图高达四五千张，就为了她的沙画。

稍后，认识她的人，都觉得她彻底废了，父母也骂她不务正业。

问她当初为什么离开养尊处优的国企，她笑笑说，“我那时才25岁，我不喜欢过52岁的生活”。就为了这句话，学地质勘测出身的她，毅然裸辞，开始系统拜师，闭屏身边一切应酬，全力以赴精进求艺。

指尖流沙，通常被用来形容时光匆匆，劝诫世人珍惜年华，万万不可玩物丧志，不务正业。但于她而言，那手中的细沙，去玩成了梦里的天使，心中的神笔；那不正的业，却也定格了生命美好，疗愈了有缘众生。

你有没有发现？其实每个人的情况，天上人间，千差万别。你对这句话的体验到底有多深，你就会在多大程度上跟自己和解。

一个真正有自我价值感的人，TA越会拥抱、理解、接纳和敬畏自己。努力，绝不是去为难自己；坚持，也并非去把自己干掉。梵高就是必须要进入油画才有人生，鲨鱼就是必须要行在大海才有价值，浮萍就是必须要浮在水上面才有意义。

孔子晚年自述说，“三十而立”，未必是立房立车立婚姻，更值得觉察的大概是立志趣，立热爱，立自我。一如法国哲学家德日进所言，“人类的现象，必须从宇宙的角度来进行思考”。你嫉妒我的日子，我鄙薄你的生活，这样的所谓思考，就像乌鸦嘲笑猪黑，青蛙撕逼蝌蚪，实在一丘之貉，乌烟瘴气。

放眼世界四大文明，埃及文明敬畏于天启神迹，比如法老制；西方文明执着于大自然的研究，比如达尔文；印度文明醉心于心灵的成长解脱，比如释迦牟尼；而东方文明，动不动跟你扯社会关系道德伦理，比如四书五经……你有没有想过，每一种貌似牛B的文明，是否都存在自身的局限与盲区呢？

文明如此，何况个人？就算你智商高如爱因斯坦，你真的了解自己吗？你知道自己会在什么领域成为天才？席琳迪翁通过努力成为被仰望的歌手，川岛芳子通过努力成为被正法的间谍，你通过努力会成为什么呢？

你说你从不迷信宿命，你确定你真的了解宿命是什么意思吗？我估计你连自己为什么长成这样子还不晓得呢；你说你向来信仰个人意志，你连呼吸心跳都控制不了，你连未来一年会发生什么都云里雾里，你怎么好意思吹这种牛B呢？

回望半生，别人高考，你跟着折腾；别人创业，你跟着起哄；别人结婚，你开始着急；别人劈腿，你跟着审判；别人破产，你跟着嘲笑；别人落败，你跟着惋惜；别人拍戏，你跟着流泪……你自己呢？你有没有真正想过？你的一生到底要什么的干活？你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你确定你是真想过一百荤的幸福生活吗？

什么叫假幸福？你的眼睛背叛了你的心，就叫假幸福。心说，穿高跟鞋脚疼；眼说，你懂什么，好看就行。心又说，你往脸上动刀枪，心灵会留下伤疤；眼说，你懂什么，漂亮就行；心再说，你要接纳自己的不堪，承认自己的卑微；眼说，你懂什么，牛B就行。

人跑去斋戒沐浴，人又想拥有添油加醋的人生；人爬去冥想打坐，人又急忙憧憬乌烟瘴气的红尘；人吹嘘自己相信因果，人又跑去问大师“你说TA到底爱不爱我”……

飞机需要雷达，轮船需要指南针，汽车需要导航，可是人好可怜，不晓得该吃什么？该稀罕谁？该热爱啥？该尿向哪里？……人到处看，忽而感动，忽而心酸，忽而战栗，忽而癫狂。

人总是不大愿意承认，如果没有了自己，所有的幸福都是活死人墓；一旦迷失了自己，所有的自由都是水晶棺材。奇哉！人对于正义公理的兴奋与激情，为什么总会远远超过对自己的信任？

【3】

其实这篇文章的主旨，是想简单谈一下自由。我指的自由，就是那种像猴子屁股一样，自然而然的存在，不需要表演、证明和化妆的自由。

真自由，不装逼！真自由不需要修复处女膜，不需要加盖大红公章，不需要急急忙忙昭告天下，不需要处心积虑让众生承认……真自由对“自由”本身，没有分别，没有概念。

比如写作的自由。这个信手拈来，比较方便理解。将体验放在第一位，与自己PK完，再来谈知己以及普世情怀，这会不会比较接近自由？

至于为权威拟圣旨，为宗教拉皮条，为资本唱赞歌，为黑暗谋福利，离自由远，不是说你不可以干，是我选择了不去谈。有见过耳朵上打孔编号的公猪吗？它去交配，人去收钱；有见过关在笼子里面的老虎吗？它去坐牢，人去把玩。

一个自由的写作者呢？大概可以不必如公猪，用情欲去为主子坐台；更不必如老虎，用委曲求全上演与民同乐。写作者其实可以不去牛B，但是写作者要不要尽量坦诚？

凡是向内收缩、讨好世人的文字，会不会都是写作者自己的讣告？我瞎猜，自由的写作或许跟狗粮无关，只有宠物才需要狗粮吧。

如果写作还能算一件事情，人间诸事，亦复如是。就是说，你可不可以省省？不需要装，不需要炫，不需要吹，不需要晒，牛B对你没有意义。

你就只需要接受你原本的样子，不需要像蛆一样白白嫩嫩，不需要像猫一样哼哼唧唧，也不需要像狗一样摇头摆尾，你就是你，一身刺，又还臭，但你就是水果之王，简单粗糙，生如榴莲。

赋予“不幸福”更值得体验的意义，面对突如其来，足以逆转身心，这个叫真自由。

【4】

再如写作的幸福。这个感同身受，比较干脆直接。将心声放在第一位，与生命共振完，再来谈意义以及普世价值，这会不会比较接近幸福？

有没有听过邓丽君的歌声？什么感觉？有没有听过小孩子的笑声？什么感觉？有没有听过海浪的声音？又是什么感觉？我瞎猜，写作会不会是一个人的内心独白？又或是一个很伟大的密宗？更或是一个无限深邃的生命课题？

没错。很多人都在活，很多人也都在写作发声，但你有没有想过，到底是谁在发声？“谁”在指使你写作？你到底在文字里呈現什么？……你对自己的发声有没有覚察与探索？

写作仅仅是在用文字吗？写作时你只是用脑袋在参与吗？还是说，写作的本质其实是关于生命在能量层级的振动？文字的呈现是否也代表着你的生命状态？

你是敞开的还是蔽屏的？你是强劲有力的还是内耗拧巴的？你是急功近利的还是自然流淌的？你是更高次元的灵性还是匍匐前进的物种？……可不可以在你写作或发声时被覚知到？所以，你的写作，是你的一部分？还是你的全部？它是否代表了你之所以是你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或许你也发現了：有人的文字像军队一样干净利落整齐划一，有人的文字犹如来自生命深处的灵魂召唤，有人的文字好比宇宙苍穹一样令人陶醉……每个人的写作都不一样。但是，每个人的写作是哪里不一样呢？比如说，关于写作的“生命体质”。佛陀的生命体质跟耶稣的一不一样？女人的生命体质跟男人的一不一样？孩子的生命体质跟家长的一不一样？

生命体质可以做什么？生命体质让你觉察到自己的人生发展方向，以及你需要从哪一方面去自我完善与自我成就，也包括你将如何进入自己灵魂深处需要发展的功课。

写作是去抄别人呢？而是去寻找自己？就算遇到的确很牛B的文章，你其实也用不着害羞。为什么要害羞呢？

有人说，女人见到异性，害羞的时候很美。这TM根本一派胡言！女人见到异性之所以害羞，是女人对性有不好的观念，美个卵啊！

遭遇优秀，人不是眼前一亮，而是居然去害羞，这难道不是内心的一种龌龊吗？说白了，谁不想幸福自由呢？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正在一步步丧失对幸福自由的理解与敬畏，总是听骗不听劝，总是人拉着不走，鬼拉着狂奔。

也不晓得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们才会明白：假幸福的血本，其实是真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