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特别喜欢一本书《局外人》,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有时候,读一小段就是一上午。有时候,挑着读,读自己喜欢的片段,轻轻念出声来。有时候,则不翻开书,仅仅抱着它,摸拭着它,一遍又一遍。我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懂这其中是否有我不明了的原因,不愿细究,只是去做了,就这样反反复复,断断续续。
我喜欢《局外人》的荒谬,喜欢它的孤独,喜欢它的格格不入,喜欢它毫无抒情的口气,我喜欢它远远不止这些。我喜欢这本书的一切。
邂逅《局外人》纯粹是个意外,意外的收获,像是被奖赏了一粒糖果的欢喜。淡淡的,浅浅的,于我而言又是那样的重要。以至于我久久难以割舍,以至于它常伴我左右。
我不常和别人谈论它,哪怕看到别人对此作出评价,或赞赏,或批判,我也不动声色。喜欢是件很私密的事情,有时候,和别人讨论喜欢是有风险的。能与人言不过二三,喜欢定然是不包含其中的。而那些能说出口的喜欢,多半也只是泛泛的喜欢。
没有人会愿意分享自己的秘密,尤其是分享过一次两次的人就会明白。而那藏得深切的,通常又是脆弱而坚定的。脆弱是经不起别人的非议,自己会因此跟着受伤,坚定是自己那么的确定,那么坚定的喜欢。从小我就知道这点。所以,报以微笑,或沉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之所以称之为秘密,并不是不可说,而是知道说出来也毫无意义,所以沉默是应对“秘密”最好的回应。说实在的,我承认在我了解一个人的真实性格之后,是不抱指望改变他的,不管是变好还是变坏。
小时候,我曾和别人分享过我的“喜欢”,我敢肯定的说,这种感受并不好。原本以为会收获的“分享的快乐”少的可怜,反而是为此后悔不已。以至于,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喜欢缄默以对。
我的经验告诉我,当别人问你“怎么了”的时候,别急着一吐为快。否则,你会在往后的日子后悔为此后悔的。一句“我没事”,一句“我还好”,就好。我不建议你在面对“怎么了”的时候说谎,说谎和说实话都应该慎重些,这不仅是为自己也是为别人好。
当然,有时候,我们确实需要倾诉,我所不那么确定的是,什么能说,以及和谁说。我们永远不会知道别人对于我们所理解的事物怀着怎样的感情,能说的通常也并不多,和谁说更是一件需要慎重的事情。这是成年后我所学会的,沉默胜于谎言,也胜于倾诉。
长大后,你就会知道,孤独远不是人们所想象的只存在于个体之间。人和世界的分离,观念和观念之间的差异,荒诞的世界,以及人对荒诞世界的无能为力,及人与社会的对立等等。我们都要学着做一个不动身色的大人,以成年人的方式。不准情绪化,不准偷偷想念,不准回头看。
就像村上春树在《1Q84》所言:“所谓人生,无非是一个不断丧失的过程。很宝贵的东西,会一个接一个,像梳子豁了齿一样,从你手中滑落。取而代之落入你手中的,全是些不值一提的伪劣品。体能,希望,美梦和理想,信念和意义,或你所爱的人,一样接着一样,一人接着一人,从你身旁悄然消逝。”
村上春树还是把这个过程说的有些失真了,我是这么觉得的。若用《局外人》的说法,断然不会如此美化这个过程,加缪只会告诉我们:“重要的不是治愈,而是带着病痛活下去。”
事实上,加缪在《局外人》中一步步的剖析这世界的荒谬性,不加修饰,甚至不带任何的情绪,直面这惨淡人生。他怀着顽强、严格、纯洁、肃穆、热情的人道主义,向当今时代的种种粗俗丑陋发起了胜负未卜的宣战,以这样的一个“局外人”的视角,将本质的自由、正义和死亡等这些人类存在的最基本的问题,直面它。没有美化,没有煽情,没有过多的修饰,就那样明确的直视它。
我喜欢《局外人》很大一部分是源于这份纯洁,还有很重要的一部分原因则是他在揭示出世界的荒诞之余却并不绝望和颓丧,他勇敢的奋起反抗,在绝望中坚持真理和正义。那些接二连三的事件、对话、姿势和感觉之间尽管给人以荒谬之感,可这也正是我们所经历的种种。尽管无意义,我们却依旧在做着,不可理喻,无法理解,依旧做着。
他是孤独的,《局外人》是格格不入的。人在异己世界中的孤独、个人与自身的日益异化,以及罪恶和死亡是无可避免的。这看起来更像是宿命,可是,我们也知道,世界给了每个人说谎和虚伪活着的借口,很多很多人就是靠着这样的借口才得以存活。然而,他没有这样做,他没有逃避,他是那样纯洁的,那样坦承,承认自己的格格不入,也正是这种直面惨淡人生,他活得真实,真实映照出了更本质的也是最重要,最基本的关于人,关于人生的问题。
分寸感,这个词一直被人们津津乐道,这也让很多人无所适从,但没有人愿意承认这一点。情绪泛滥,人性的恶,一遍又一遍刷新着人们的认知。羡慕嫉妒,攀比和欲望,野心肆意生长,人们试图在掩饰,伪善的面孔,虚假的承诺,说出的话毫无理由,又失分寸。每个人都在寻求着某种稀有的安全感,想着融入世界,想着得到认可,想着改变自己,也想着逃避出“自己”的圈子,因为只有这样,人们似乎才能抵消这格格不入的不适感。没有人诚实,没有人愿意承认这一点。然而,这些并不坏不是吗?最起码,本质不坏。可这样也不好,对生活不好。
相比于做自己,“乌合之众”是安全的,这是人性的本质的孤独,无可厚非。
然而,现实的荒谬在于,没有多少人会去在乎真相是什么,以及如何和自己相处。太多的人忘记“自己”了,可以的讨好,奉承、迎合、谄媚,甚至盖以伪善,用道德、伦理、权力为工具,亲自扼杀这种“真相”及“真实”。
《局外人》的分寸感是极强的,这种分寸近乎于一种天真、纯洁、干净的视角,若婴儿,若自然。却硬生生的被世界的荒谬所抹杀。与其说,这是默尔索的可悲,倒不如说,这是世界的可悲之处。
在第二部分中,社会的意识代替了默尔索自发的意识。司法机构以其固有的逻辑,利用被告过去偶然发生的一些事件把被告虚构成一种他自己都认不出的形象:即把始终认为自己无罪、对一切都毫不在乎的默尔索硬说成一个冷酷无情、蓄意杀人的魔鬼。因为审讯几乎从不调查杀人案件,而是千方百计把杀人和他母亲之死及他和玛丽的关系联系在一起。
毫无疑问,这是荒谬的。这种荒谬随处可见。什么七岁看老,什么标签、理论、定义,什么从手掌的掌纹,就能断定未来的命运,既有迷信的意味,也包含着对事实真相的无视。这是何其的荒谬呢!过去不等于未来,不是吗?
不由得,我想到现在网络上那些“阴谋论者”,以及那些过度解释而失真的文学,这又是何其的荒谬呢!仅仅因为自己不了解事实的真相,就盖棺定论,用无知掩饰无知,用伪善掩饰伪善。一错再错,死性不改,末了,还加一句我就是这样的人。多么可笑,这就像在宣告着我就是真理,真理不可辩驳,或是类似于尼采的言论,对女人的评判,仅仅因为尼采的杰出而全部照搬,谁敢反驳呢?反驳又如何呢?
之前,我写了几篇关于情感的故事,其中眼泪兀自流了下来。被认为是毫无逻辑,毫无理由的。可现实就是这样,想到此,念及过往,因为这已说的和未说的,情到深处泪在流。却被认为是荒谬的,毫无逻辑的。想必,不是同一个人,没有相同的经历,感同身受终究不可多得,我选择了沉默。
但事实就是如此,那一年,眼泪流的莫名其妙。这莫名其妙,当然是在别人看来。就像这荒谬的世界,谁又能说,这不过是某些人已早已分不清面具和真实的自己呢?
所以,那一年,眼泪流的莫名其妙。也许吧。
鹿九
2019年8月于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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