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妈妈和爸爸.jpg

妈妈你打算还活几年？
孬子，我巴不得阎王现在就把我接去！

妈妈生气了！我爱和妈妈开玩笑，我咋舍得妈妈死呢？！世界永远有妈妈是儿女的幸福。

妈妈没想着死，每天还追剧呢。

妈妈好日子才开头呢！国家不要交公余粮，国家每年还白白发一千块钱！历朝历代哪有这好世景！妈妈还要等孙子娶孙媳妇，还要抱曾孙呢。

妈妈能说出国家zhuxi胡锦涛的名字，因为几千年的皇粮说不交就不交了。妈妈还不相信：不交公粮政府的人吃什么啊？我们也解释不清，只说，反正不交了，国家富了，有钱了。

妈妈捉着遥控，娴熟地摁到他的剧他的台，有线的网络的。看累了就点开微信要儿孙们和他视频。

儿子百忙中得对着手机喊：“你出去活动了吗，不要老盯着电视！”

孙子挂断女朋友的电话：“奶奶，你的剧追到哪里了？！”

妈妈此时的脸上就笑成羞涩的花！

妈妈跟那时候很多妈妈一样过了很多苦日子，没有过过好日子。我妈妈苦日子犹甚，好日子犹少。

好日子关在公家的仓库里，关在人民公社里。好谷子从铁窗子跟我们对视。六个萝卜头想不通，为什么我们家的好谷子锁着，随老鼠吃，不给我们吃？

我们吃妈妈菱角藤合成的米饭。
我们吃妈妈麦麸擀的洋芋面。
挖红薯就餐餐红薯。青黄不接东家蹭一升米西家赊一升粉。冬天别人过夜（晚饭或宵夜）我们不过夜，我们天未抹黑就睡觉，因为不动就不饿。

小孩子哪里知道不动就不饿，小孩子爱听妈妈的话，小孩子好动，不动也饿啊！

妈妈一抹瘦削的肩膀承受全家重担，细胳膊细腿挣不了:八个人的工分口粮。把大萝卜头系在摇篮边摇小萝卜头。往往小萝卜头哭大萝卜头也哭。小萝卜头饿哭睡了，大萝卜也饿哭睡了。

等着妈妈收工回来干瘪的乳房里面的乳汁！
等着妈妈一把眼泪两把眼泪抹儿子们的脸！
等着妈妈把瘫痪在床的父亲颠来复去求菩萨求香灰求偏方！
等着妈妈摸黑挑水烧饭跌倒河沟里摔破水桶又爬起来！

大锅饭的时光，妈妈是顶一个劳力的工分，干男劳力一样的活。实在累了，妈妈跟我们说，装一天病，中午吃饭的时候拿着碗捱捱蹭蹭到食堂里，大队长一手把妈妈的碗打翻在地：不是生病了吗?!生病还吃饭！

我不敢想象妈妈是怎么蟋蟋缩缩回来的，或者是空着手，如果是瓷碗的话就打碎了。

是铁碗吗，妈妈？

..............

妈妈把难日子过了过来！
妈妈把好日子盼了过来！
妈妈把瘫痪在床的父亲活了过来！
妈妈把六个小萝卜头喂大了过来！

这好世道这好光景，阎王接妈妈也不去。妈妈要活到一百岁呢！

央妈妈再做一回菱角藤的饭我们吃，妈妈骂我：“孬子东西！好日子不过要过苦日子去!"

我们搬到离老家很远的城市里，也很难搞到菱角藤的食材，但是在我的记忆里到正正午的时候我家锅里就飘来菱角藤特有的饭香。中午是照例吃一顿，晚上将就着过。所以中午一顿饭一般偏迟。饥肠辘辘看着别人捧着大碗的白米饭，喉结里一阵一阵吞口水。就着辣椒，再来点盐菜，吃三大碗还不够。

今天鱼肉满桌感到也没有菱角藤的饭香，盛小半碗白米饭就饱了。

——好日子里回到妈妈的苦日子里，泪水盈回在眼眶里，滴落在纸上，开一朵小花来。

有父母健在，多好！

2018年7月24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