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很快就过去了。这五天里卫晟接诊了近百名来看病的百姓。而凤鸾歌把自己关在屋里没有出门。就连扶生堂里的学徒伙计东升都看不下去了,背地里对卫晟说:“这是招了个祖宗来么?连饭都要给她送进去,公子不可太惯着她了。”
话音未落,一枚枣核就打在东升腮上,凤鸾歌一边下楼一边说:“我要去做药,东升跟着。”
“我不去。”东升白了她一眼,揉着腮帮子躲开。
“店里这么多药还不够你用的?”卫晟笑着问。
“你的药太普通了。”凤鸾歌回说,“东升小子的舌头不好使,正好做药引子。”
“坏婆娘!”东升躲在柜台后面直跳脚。
卫晟笑得直不起腰来,指着东升说:“还不给凤姑娘陪不是?她若不是手下留情……”他似乎是噎了一下,忙咳嗽了几声浑了过去。凤鸾歌也不理他,慢悠悠出了扶生堂,一路往襄平侯府走来。
到了襄平侯府的时候,她也不入正门,转到后街上瞧着四下无人一个起落便已入了那高门大院。她进入的地方正好是侯府的西夹道,正是侯府厨役所在。此时天已近黑,几个未留头的小丫头提着食盒穿梭其中,正是各房主子传饭时分。忽然见一个穿着葱绿比甲的约莫十七八岁的丫头,空手与三四个小丫头提着食盒过来,口中说道:“听说三姑娘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太太急的什么似的。这会子连侯爷也惊动了,生了气,连老家来的成窑盅子也砸了。太太白白讨了个没趣。我们姑娘特让厨房做了侯爷爱吃的烧笋丝,这就要亲自送过去呢。”
“金凤姐姐,要我说咱家的姑娘里头也就二姑娘是个拔尖的。只可惜没托生在太太肚子里。”另一个丫鬟忙恭维道,“金凤姐姐跟着二姑娘是天大的造化,好歹也带挈带挈我们,也学个眉眼高低待人接物,也不枉我们跟着姑娘一场。”金凤听了自然得意,领着众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凤鸾歌跟在最后头,竟也没人发现,只当她是哪房的丫头。直到跟着她们转到后廊上,依稀看出了揽翠阁的楼角飞檐,金凤转身一瞬只觉眼前一花,一道旖旎身影旋儿不见。又似乎是见了那人狡黠一笑,却又没有看得真切。顿时觉得背后一片冰凉。只得命众人快走。
揽翠阁里,帘帐低垂,冻金鼎内冷雾沉沉。凤鸾歌摇摇头,说:“你是真不打算活了吗?”
孙妤原本睡在床上,立意自戗。听了这声音猛然瞪大了眼睛,竟抓着床褥探起身子,伸着头问:“你……你还来做什么?”
“我说了过五天再来,岂能失信于人?”凤鸾歌走到床边坐下,犹自拉过她的手腕诊脉。
“还有什么用?若是命该如此,你也不用费神了。”孙妤的声音里透漏着一丝绝望。“这怕是太妃的意思。”
凤鸾歌从袖中抽出一个紫锦绣囊,从中抽出一枚银针,轻轻松松地扎进孙妤的内关,笑道:“谁说是太妃的意思?”
“难道不是那‘毗若罗延’有毒?嘶……你轻点……”孙妤瞪大了眼睛。
“毗若罗延是好东西。”凤鸾歌头也不抬,接连在她胳膊的穴位上又扎下几针,“你们家太妃要是拿这东西下毒,只怕死了会下地狱的。”她又探手去解孙妤的领口,孙妤脸一红,将她手一撵,自己动手解送了领口,露出一大块雪白肌肤。凤鸾歌照样是扎了几针下去。才说:“你们家除了你,谁最想进宫?”
孙妤眼眸皱缩。一瞬不瞬地盯着凤鸾歌。
凤鸾歌点点头,说:“这个人就很可能是给你下毒的人。而且,她做的很好,等闲人是看不出下毒的。孙妤,你平时爱吃什么爱喝什么,你们家都谁知道啊?”
紫樱原是在外间听候,此时竟抢步进来,就地给凤鸾歌跪下磕了个头说:“凤姑娘,我们姑娘的一应吃穿用度都是经我的手。我可以发死誓,绝对不敢谋害姑娘……”
凤鸾歌扑哧一笑,一把拽起她来说:“傻丫头,当然不可能是你。你害怕什么?”
紫樱听了长长吐出一口气,说:“我们姑娘最爱吃芙蓉水晶香肉,点心么则是爱吃那道奶酥马蹄糕,我们姑娘还爱喝明前茶……”
“好了好了。谁要你来卖嘴。”孙妤瞅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指着紫樱说:“也就是她,还知道我的喜好。满家姊妹里,她竟像是个亲的。”
凤鸾歌微笑不语,看了屋里半响,见床头高几上供着一盆鲜植,累累绿叶下开着几朵素白小花,花瓣七朵,中间裹着殷红的花蕊,那花蕊又有一只金色雄蕊似蛇信子一般攀延出来,便问紫樱:“你们姑娘的品味倒着实高雅,这顶素金百样花草罗帐再配着这么稀奇的花,呃……还是挺好看的。”
紫樱扑哧一笑,说:“这有什么,这花名叫‘积香草’,听说是长在深谷幽涧不见人的地方。说来也不如牡丹艳丽,也不如芙蓉清雅,要说香么,也没有茉莉那么香,我看着倒是无趣的很。”
凤鸾歌点点头,又看了那花两眼,问:“这么稀奇的花,是哪里来的?”
“这花是二姑娘半年前送给我们姑娘做贺礼的。”
“难道你怀疑这花……”孙妤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凉。
“你知不知道这积香草还有一个名字叫‘往生兰’?”凤鸾歌微微一笑,“其实单是花倒是没有毒,可是碰上了‘毗若罗延’,那就不好说了。”
“紫樱,快把花挪出去。”孙妤急道,“难道不是太妃要我的命?竟是孙妙……”
“也未必就是孙妙。”凤鸾歌说,“若依我的意思,你还是一切照旧,让那下毒之人更加肆无忌惮,才好揪出狐狸尾巴。”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绿色锦囊,说:“这个‘捧心丸’虽然不能立即为你驱毒,但至少可以延缓毒素积聚体内。你每日服一粒。过十日我再来。希望那天就可抓住下毒之人。”
“捧心丸?”孙妤哭笑不得,“这么稀奇古怪的名字,是你取得?”
“当然。”凤鸾歌一本正经地说,“捧心丸,拜月散,是我独门秘技,专治疑难杂症。”
孙妤淡淡一笑,说:“你究竟是谁?是何来历?你可知,这两天威北侯都要踏破了我们襄平侯府,指名要见你。”
凤鸾歌听了哈哈一笑,说:“我和他不过是一面之缘。他要见我肯定没什么好事。”
“他一来,倒是把柔姑娘急坏了。”孙妤嘲讽地一笑,“只可惜她是要进宫的人。倒不好逾矩了。”
凤鸾歌伸了个懒腰,说:“人各有志。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哦对了,如果你想要活命的话,最好不要告诉威北侯我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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