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

我始终对家畜以外的鸟类敬而远之，哪怕我骨子里并不讨厌这些可爱的精灵，但我依旧远离它们。

在我尚未能够完全独立判断是非的时候，我听到了种种毫无根据的“古话”，并且对有的话深信不疑。比如掏完耳屎不洗手，如果不小心有一点点吃进肚子里就会变成哑巴；吃饭时碗里最后一点饭没吃完就会没有力气，美其名曰“力气饭”，还有如果吃饭吃不干净，碗里的饭粒到处都是那就会长麻子，就像饭粒一样，一点一点的。原因很简单，当时的我不仅没判断能力，而且我家周围正好有一个哑巴和麻子。

也就在那个年龄时在暑假期间我和姐姐遇到了一只受伤的燕子。我们有着和电视剧主人公一样泛滥的同情心，但却没有那样高超的技术。我无法包扎它的翅膀，也不会检查伤口，但为了表示我的爱心，我用手抓着它，强行灌了一点水和饭粒，然后学着电视里，我和姐姐将它放飞。

自以为做了好事的我向外婆邀功，却意外听到另一些话，用手直接抓鸟会使家里有一个人去世，捣毁鸟窝会使家中失火。但是对这句话，我不太相信，因为没有这样的例子。我依旧没心没肺的玩了十几天。

直到后来，在外婆家院子里玩沙的我突然被爸爸一脸严肃的带去了奶奶家，那个在桥那头的房子里。我进去时院子里早已挤满了人，我认识的我不认识的都在场，我隐隐觉得不太好。

果然，平常那个老式的堂前早已被布置成了灵堂，中间的桌子上立着一张黑白的照片，那时爷爷年轻时照片。虽说当时我还年幼，但我也明白了，一直卧床不起的爷爷终究熬不过这个炎热的夏天，撒手人寰。

很快我被爸爸拉着跪在灵前，一张张的向着火盆里烧着纸，妈妈和其他的媳妇儿都跪在一旁，伯伯们去接待客人了。姑姑似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拉着我，哽咽的说着一些爷爷生前的的琐事，最后告诉我爷爷其实是到天上去了，会在天上看着我这个最小的孙子。我装作相信的样子，努力的点了点头，然后她又强调了一遍，不知是说给我听还是安慰自己。

然后我也跪在了一边，看着每个来的客人都在灵前烧纸。我和爷爷的接触不多，因为一直在病中，所以每次都去看看，叫一声爷爷，就离开了。因此我没有流泪，只是一直在发呆。看着一直跳动的火苗，我突然想起那句荒诞的古话，正是因为我用手去抓了鸟，所以家中有一个人会去世。一切解释的如此合理。

我好像真的犯了错一样，心里莫名的恐慌起来。因为爷爷本可以活得再久一点，但因为我用手去抓鸟，冥冥之中的一只手夺去了爷爷的生命。我突然严肃起来，不停的在心中忏悔，希望能够减轻一点我的罪孽。接下来的时间我不知道是如何度过的，傻傻的任由大人们让我完成礼数，我出奇的十分配合。就这样，我一连过了几天这样的日子，并且常常恐慌，大人也不在意，认为我是对爷爷的去世接受不了。

从那以后，我对后来的两句话深信不疑，哪怕是现在，我早已知道这只不过是空穴来风，但我还是不会去徒手抓鸟，因为我已经无法再承受失去一个亲人的痛苦了。

房檐下的燕子窝还在那里，里面的燕子飞了又回来了，而有些东西却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