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见到肖战之前，秦志戬从来没想过，他们两个人还有共处在同一屋檐下的一天。
市里有家上市公司办的宴会，老总跟领导层有些说不清楚的关系，所以政府部门不少人都出席了。秦志戬厌恶这种需要不停虚以委蛇的场合，但他不能不来。
才进门没多久，他就看见了肖战。听别人介绍起来，说肖战是来投资的华侨。秦志戬心里吐槽了几句，这年头有钱什么身份都能搞定，想必，肖战已经在国外洗清了身份，现在想查，也是查不出底子来了。
跟当年相比，肖战也就是面貌上老了些。不过岁月从不曾饶过谁，秦志戬想想自己出门前照镜子时看见的满头华发，到觉着肖战的秃头，看起来还挺显年轻的。
他正在想着要不要过去说话试探一下，肖战就扶着一个年轻人的手，冲着他走了过来。
“现在该叫秦局长了吧。”肖战并没有握手的打算，语气中夹着不屑和讽刺。
秦志戬也没什么好脸色，只点了下头。
肖战转头跟身边的年轻人耳语了几句，那个人打量了秦志戬，眼睛在秦志戬腋下和腰上转了转。随后，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他俩现在处于宴会厅的角落处，加上秦志戬是背对宴会中心，所以没人走过来应酬。
“咱俩不需要客套。”秦志戬用鼻子哼了一声，“那个杀神，是你手下？”
“不是。”肖战摇头。
“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不坦诚了？杀神不是你肖门现在的扛把子吗？”秦志戬心里有些惊讶，不是惊讶肖战不说实话，而是惊讶肖战从见到自己到现在的反应。
当年的肖战是个点火就着的脾气，见了自己这个仇人，居然一直到现在都没开枪没抄酒瓶子砸，这里面，怕是有问题。
“坦诚你不配。至于你后一句话，嗯，不是。”肖战冲着秦志戬身后示意了一下，刚才走开的年轻人马上出现，扶着肖战的手往宴会中心走。
秦志戬在后面打量着，肖战的膝盖有些问题，应该是旧伤，所以他走路不是太便利。
这个伤怎么来的，秦志戬心里有数。
他不知道刚才肖战回答的是真是假，多年的预审经验让他觉着肖战没有说谎，但杀神怎么可能不是肖战手下？又怎么可能不是如今肖门的扛把子？
还有，肖战手下的那个年轻人很聪明，刚才离开的时候眼神扫过的位置，都是经常放枪的。肖战一个示意人就回来了，证明一直在关注他俩。多年的警察生涯让秦志戬一向十分警觉，但刚才并没有发现那个年轻人离开以后在什么地方观察着。
“肖爸，我该给你发个奖。”宴会厅二楼，张继科趴在栏杆上，边喝酒边在通话器里调侃肖战。
“滚犊子！”肖战应酬了一圈儿，已经要绷不住脾气了，“老子想直接拔枪弄死他。”
“啧。”张继科回头冲着周雨和樊振东做鬼脸，“你赶紧走，让安子开车送你去咱家靶场开枪过过瘾，玘哥最近弄的新家伙，你肯定喜欢。”
闫安在耳机里已经听见了这些，憋着笑扶着肖战走出门上了车。
“妈的。”肖战扯开脖子上的领带，“小兔崽子非让我出来干什么？看见仇人不能下手还得跟一帮狗屁玩意儿应酬，差点儿憋死老子！。”
“科哥是用你拉关注呢。”闫安毫不留情的卖了师哥，“这样，秦志戬待会儿看见他的时候，就没脑子多算计了。”
宴会的主人拉着张继科四处给人介绍，说是自己一个后辈，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打算在市里做投资。
张继科今天穿了三件套的正装，鼻梁上驾着金丝眼镜。周雨跟在他身后笑呵呵的，有人递过名片他就收起来，然后视张继科的态度选择回自己或者张继科的名片。
秦志戬自然也是宴会主人关注的对象，他一边拍着张继科肩膀，一边给张继科介绍面前这位副局长。
“本市的安定，可全靠他了。”
“秦局，您好。”张继科伸出手，礼貌的握了一下。他偏了下头，从周雨手里拿过自己的名片，单手递了过去。
秦志戬有些不快，一个后辈单手递名片，实在不是什么有礼貌的举止。
他接过名片随意的放进口袋里，并没有回给张继科自己的。
“秦局，您这是不高兴了？”
张继科离开后，宴会主人过来跟秦志戬聊天儿。
秦志戬脑子里算着别的，但确实不高兴张继科的态度，于是点点头。
“您刚才估计没注意，他给别人名片，都是身后秘书给的。”
“照你这么说，我还算有面子？”秦志戬眉毛高挑，他带出来的孩子都是既有规矩又有礼貌，就算不喜欢应酬，也不会在这种场合里趾高气昂的耍性子。
宴会主人打个哈哈，秦志戬配合着换了话题。一个富二代公子哥而已，日后没什么交集，他懒得计较。
“科哥，你不给他留点儿好印象？”在二楼看到一切的樊振东十分不解，“你都自己递名片了，俩手不是比一个手好吗？”
“对啊哥，秦志戬对你有个好印象，你接近马龙就更容易了。”周雨也不明白，他科哥这是在玩儿什么？
张继科望着车窗外，反手过去拍了一把樊振东的后脑勺，“我又不打算真当他家女婿，要那么好的印象做什么？”
他今天是故意的，如果做足了功夫让秦志戬对自己有好感当然更容易接近马龙，但也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反倒不如留下一点瑕疵。等开始正式接近马龙的时候，秦志戬会觉着自己桀骜不驯不适合他宝贝徒弟马龙，而不会因为自己十全十美，产生怀疑。
最近几天师父的脸色愈加不好，气压低的让张超进出都躲着走，马龙许昕什么都不知道，只有王励勤多少知道一些。马龙拉着许昕撒娇耍赖的问，秦志戬直说自己心情不好血压高，指着门让他俩速度出去，别惹自己心烦。
马龙跟许昕回去互相筛查对方最近干没干啥惹师父生气的事儿，最后许昕发现自己干的太多数不过来，也开始躲着秦志戬走。
“师兄你喝奶茶吗？我请你。”
“大昕你最近怎么总喝奶茶，不腻吗？”
“我跟你说师兄，博儿的奶茶做的可绝了，真的，根本不可能喝腻。”
“博儿？”
“就那个奶茶店老板。不跟你说了，我去买奶茶。”
劝，不能劝，又不想告诉马龙他们三个。王励勤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想注意，多年栽培的线人全部折损，现在他再想去查那个杀神，只能剑走偏锋了。
在做主任这个职位之前，王励勤做了几年反扒的工作。偷窃不是大罪，不少小偷被捕都是关一阵子出来继续作案，抓的多了，王励勤跟他们也算是熟人。很多时候在公共场合见到了，那些小偷还会冲他点点头，然后很给面子的换个地方去偷。
这些每日混迹于公交线路和主要商圈的小偷，是市里消息传播最快的的群体，王励勤虽然不想，但这次为了师父，只能耐着性子，给一个自己抓捕过多次的惯犯打了电话。
“杀神啊，听说过。”外号老油条的家伙声音还是那么油滑，听得人心里膈应。
“他搭档邱贻可，也是道上有名儿的大哥级人物。”
“军师是谁，我真不知道了。”
“毕竟我这身份也够不上人家，对吧。”
“嗯，成，我让手下孩儿们打听着，有消息立马给您回电话。”
“客气，您看您这就客气了。孩儿们还要混口饭吃，你日后要碰上稍微转转头，我就替他们多谢谢您了。”
“没，没这个意思，开玩笑的，知道您大公无私。”
“好嘞，您等我消息。”
王励勤放下电话厌恶的闭了闭眼睛，他不想跟这些玩意儿打交道，但很多时候一些大案子的消息来源，多半，都是平时让他看不上的这些社会渣滓提供的。
心里烦的很，他拿过电话翻着微信，点开了昨天的语音，逐条重新听了一次。
“我一会儿下班去找你，咱们还个饭吧。”
只听语音不够，他很想见阎森。
好在，阎森也很快回了消息，不是语音不是文字，是一个ok的表情。
刚跟他通完电话的老油条额角滴着汗，全身不停地发抖。他不敢抬头，只偷偷抬起眼皮来看着对面男人翘起的二郎腿和光亮的黑色皮鞋，“爷爷，我按您说的一个字儿都没差，您，你饶了我吧。我发誓，以后远远的离开这地方。”
陈玘嫌弃的冲着老油条喷出一口烟，“别他妈乱攀亲戚，老子没你这种王八蛋孙子。”在医院icu门口偷病人家属的钱，陈玘现在没弄死他，就是因为还有用。
“哈哈哈哈哈哈哈。”邱贻可拍着陈玘肩膀狂笑，“玘子，你有这么大孙子，你家那谁知道不？”
跪在碎玻璃上的膝盖已经疼的有些麻木了，老油条不知道面前的两个人下一步要做什么，他只能不停的求饶，用力的抽自己嘴巴哭着发誓从今以后给他们当狗，要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起来吧。”陈玘今天似乎心情不错，“你这三天，就留在我这儿。等事儿完了，老子心情好，自然会放了你。”
“哎？是你？”马龙晃晃脑袋，十分不好意思的抓抓头，“那个，你是这里的学生，额，你是这里的老师或者工作人员么？”
张继科举着手里才咬了两口的冰淇淋一脸懵逼，“我不是，你是？”
“我，我怎么说呢，应该算是吧。”马龙看着手表有些崩溃，“完了，彻底完了。”
“怎么了？”张继科问。
“我报了这个大学的研究生，今天有课，但我找不到教学楼。”马龙绝望的指着手表，“还有四分钟上课，迟到五分钟就算翘课，再翘课的话我今年又不能毕业了。”
“再翘课，今年，又？”张继科抓关键词的能力满分。
“昂~，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你去几号教学楼？”
“六号。”
“教室在几楼？”
“二楼。”
张继科抬手指了指马龙右侧的灰色教学楼，马龙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灰色楼梯侧面贴着几个金属字，“6号教学楼”
“谢谢！”马龙一阵风一样的冲过去，接着在张继科大声告诉他门在另一侧的时候拐了个九十度的弯，总算是冲进了教学楼大门。
“小雨。”
“谁收集的马龙资料？”
“扣他的钱。”
“为什么？”
“马龙翘课留级还路痴这么重要的事儿不查出来，光给我课程表有什么用？因为他翘课，害我前天昨天都白等了，今天也差点白跑一趟。”
周雨在电话那边儿保证会扣钱会教训一顿，张继科气哼哼的挂断电话，刚要不是自己想买个冰淇淋吃完再走，今儿就又白来了。
不过还好，总算是见了面。刚才看马龙急的那个样子，张继科莫名的觉着，还挺有趣。
他抱着感谢店主的想法，走去学校超市又买了根冰淇凌，边吃边等马龙下课。
“昂~，你要给学校投资？”马龙下课的时候发现张继科没走，于是过去打了个招呼。张继科用提前想好的说法，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准确的说，是投资他们的一项科研成果。”张继科今天穿着休闲装，脚下踩着一双运动鞋。这也是马龙刚才把他当成学生的原因，嗯，单看衣着打扮像学生，看脸，就不像了。
“那你怎么不去找负责人，在学校里溜达啥？你也迷路了？”马龙好奇的问。
“我没迷路。”张继科笑笑，“嗯，怎么说呢，我觉着不能单纯听他们说。还是要在学校里走走，感受一下校风听听学生怎么评价这几位老师。如果负面评价过多，那我实在没法相信这个学校的老师会安心的做科研。”
“你这叫走访摸排。”马龙摆摆手，这路子跟他们警察办案基本一样。
“对了，上次没赔你洗衣服的钱。”马龙拿出钱包来想拿钱，被张继科按住了。
“算了吧，咱俩还挺有缘分的，我才到这个城市没多久，就跟你偶遇了两次。钱就算了，不如，你请我吃个饭。”
“昂~，你要吃什么？”
“我听说这个学校侧门有条小吃街，不如咱们去转转。”
根据收集到的资料，张继科笃定，马龙应该会对小吃街这种地方感兴趣，尤其是那条小吃街上，有一家网上非常有名的手办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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