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茶？”
“绿茶吧。不喜欢红茶。”
她重新开了个茶罐，抓了点绿茶放在另一个杯子里。他没有抬头，躺在安乐椅上看着自己的书。热水壶还在嘶嘶响着。她走过来把窗帘拉了起来。
“不要拉起来吧，太亮了。”
“不会太暗吗？你看书。”
“不会，我喜欢暗点。”
咔擦~水煮好了。她走回茶桌，拿起水壶往两个杯子里倒着热水。他隐约看到升腾起来的白雾。她端着两杯茶走了过来，把绿茶递给了他，自己的是红茶。他把书往旁边一放，接过了她的茶，然后坐直了起来。
“你知道吗？昨晚她又打电话过来了。”她笑着说。
“说什么了？”
“她说她在村口散步，有人朝她身边吐口水，骂她，让她早点滚回去。昨晚她回到家，说是家里有几只青蛙，她说，她怀疑是有人丢进去的。她吓得半死。”
“呵呵，农村里，有几只青蛙有什么奇怪的。”他淡淡地说着。
“她要是还不走，有她罪受的！”她鄙夷地笑了一下。
“她干吗不走？”他抬头看了看她。
“还不是她那儿子，说什么叫她先别回深圳，就在那住着就行了。”她的语气比起刚才激动了一些。她停了下，然后又再提高了一点声调。
“还有她那两兄弟，居然也叫她别回去，说什么一定要拿到钱。这还是亲兄弟呢。”
“她那儿子怎么回事？不是刚从监狱里出来吗？”他把茶放下，又躺回了安乐椅上。
“出来几年了，娶了个老婆。他老家的那间房子重新装修的钱，都是那个老头子给他出的。老头子还给他买了辆车。仁至义尽了，好处捞得够多了，居然还赖着不走。”
他想了想，又问道：
“他当年怎么进去的？”
“当年他妈是干那个电力公司去外面接电线的。经常不在家。他老爸又是个酒鬼，也不理他。”
“女人干这种工作？”他怀疑地问道。
“毕业后分配的。都没空教育他。18，还是19岁，就跟着一班人到处去偷，抢别人的药材铺。当年湘潭很多药材铺都被他们洗劫一空了。后来终于被人抓到了。他只是帮人开车把风的，所以才就判了10年。”
他望了望她，突然想到自己老爸也是个酒鬼，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
“她当年怎么会跟了他的？”
“当年她家里人也是反对的！她大姐给她介绍了个教师，她不要，非要跑去湖南跟了那个酒鬼。还是个结了婚的人。跑去拆散了别人。”
“所以才有了那个女儿？”
“是啊，他前妻的。那个女儿可恨她了。”
“后来呢？”
“后来那个酒鬼喝酒喝死了。然后他儿子也进去了。她大姐一直骂她，说她做人失败，教育儿子失败，自己做人也是失败。”
“大姑确实比她好得多。她怎么认识那个老头的？”
“在深圳给那个老头当保姆咯。当着当着，估计那个老头也是一个人孤独了。他的孩子也还算开明，一开始没反对。”
“呵，结婚证也没打。”
“老头也不蠢。你大伯都不认她了。说丢他脸。现在老头子走了，就要分人家钱和房子。人家儿女肯吗？肯定不肯了。你那神经病老爸还说要去打官司。”
“拿什么去打？连个证都没。”
“我也是这么跟她说，让她早点回去就行了，别一个人在老头子家里赖着。一个人在那住闷出神经病来。你不觉得她最近有点神经病吗？”
“是。”
“老头子儿子说给她几万，让她走人。她狮子大开口说要人家深圳一套房子。人家理她才傻。几个儿子收了东西直接回深圳去了。留她一个人在农村那住着。人家也不理她。偶尔找几个人搞搞她，就能把她搞神经了。”
“她要那么多钱干吗？老头子都给他装修了房子，还买了辆二十几万的车。该知足了。”他有点不解地问。
“还不是贪心呗？还有为了他那不争气的儿子。”
“她那天让我帮她下载几本小说。我一看题目，全是豪门少妇梦。都60岁的人了，还看这些。不过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是文盲来着。没想到还看挺多书的，就是都看些乱七八糟的了。”
“知识分子来的。”
“呵呵。”他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书。 《生活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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