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刚刚睡醒的大地蒸起层层雾霭。鸟鸣如歌,阳光洒落在不慌不忙的法国梧桐身上,晕开了花,人们在绿叶的环抱下嬉戏欢喜。
推着老式三八自行车,行走于胡同小巷,氤氲的蒸汽从车后的箱子中溢出,牵动着链条滴答作响。
一袭黑衫大马褂,浓黑发亮的眉毛,一对摄人心魄、清澈通透的眸子,无不彰显其精明干练的性情。 可不老刘做的豆腐个顶个的好,在这片胡同小巷可谓一绝。
梧桐一叶“卖——豆腐哩,卖——豆腐哩”只见他气沉丹田,瞪着双眼,嘴巴张得很开,嗓子咕噜一动,一声浑厚悠扬的叫卖声信手拈来。
还不等他叫唤起来,院里的四大姑八大姨就一拥而上,这时老刘就咧开了嘴,轻轻地将覆于箱子上的白布掀开。一阵浓雾醇香的白气之后,块块晶莹稚嫩的白豆腐折射着金色的阳光。
老刘捏出一块还散着热气的豆腐,刀锋才一接触,它就齐溜散开,不偏不倚,里面更是纯白无瑕,质地紧实浓郁的豆香灌了出来。云气与暖阳交织在一起,幻化出天上人间的奇异之感,一闻就让人只顾得闭眼陶醉 。
日头未过十分,豆腐就已经卖完了,老刘又推着那三八自行车,撵着那条泥土小路悠悠的归了。
梧桐一叶
……
人来人往,叶落花开。京城胡同里的那棵挺拔的法国梧桐,又大了一轮,高了几分,但它扎根的土地却早已物是人非,人们用砖块将它围了起来。旁边的小巷也成了柏油马路,他就那样被人供奉,又被人遗弃的,在路中央默默守望着,一如那卖豆腐的老刘。
几十年不变的叫卖声渐渐湮没在车鸣尘土之中,老刘的黑色长衫竟有些泛白。胡茬也不如过往那样短小精悍,蓄着长长的胡须,末梢卷曲并抚着。那双透亮的眼眸子,因京城的雾霾被笼上了一层灰暗,显得有些黯淡。
周围的邻里不知换了几批,现在的人都觉得大公司生产的、超市卖的正规干净,而人工的既不卫生又不健康。每每听到这样的话,老刘只是摇着头想要辩解,但刚刚微张的嘴唇却又只能紧闭着。
只有少数几名尝鲜的客人买过。一尝,就爱上这京城一绝的手工豆腐,热乎的豆腐嫩滑爽口,滋润心肺,轻咬一口就仿佛漫步于豆野之上。
但,过去那样红火的日子,是再也回不去了。豆腐那温暖的气息抵御不了京城冬日的严寒,落雪纷飞下,只留下灰白的长衫与冰冷的豆腐,无力地彳亍着。
梧桐一叶法国梧桐落叶了,但他依旧活着,卖豆腐的老刘病了,却一病不起了。他那苍白的衣衫、苍白的胡须、苍白的发丝正如他那的苍白的豆腐一样,被遗落在了时代的胳肢窝里。
老刘曾说,他只是这千年古城之下的一个过客。就像一片叶子,曾经也翠绿过,光芒过、耀眼过,但终究会落下,会在风中飘零,飘向另一条未知的泥路。
法国梧桐还活着,但它确确实实的死了。它还在想念那年怀抱下儿戏妇谈,想念那下棋的老翁,想念那悠扬的“豆腐”,只是困棋不解、豆腐已逝,一切的过往已无力思索。车水马龙下,仿佛有谁的哭泣与叹息,很小很微。
阳光洒落,一片梧桐叶飘落到书案之上,苍翠、欲滴……
梧桐一叶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