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9月8日一早,深圳又因为红色暴雨停课了!这暴雨,从昨夜下到今晨,创下了自1952年来特大暴雨的极值。
罗湖(380.8毫米)、福田(263.8毫米)、龙华(251.7毫米)、光明(250.8毫米)、盐田(240.8毫米)、龙岗(234.8毫米)、宝安(169.5毫米)、南山(133.9毫米)、坪山(82毫米)、大鹏(48.6毫米)。全市最大累计雨量469.0毫米(罗湖区东湖街道)。
469毫米,46.9厘米,拿着儿子的直尺比了一下,如果他走在路上,整个小腿就要被淹没了。
就这样一场可以载入史册的暴雨,却没有一个名字,这是为什么?
刚刚过去的苏拉,正在登录的海葵,台风都因为名字被了解,被记住,甚至多少年后,我们还说起山竹,说起杜鹃,回忆他时他景,而暴雨,缺了名字,只和日期捆绑在一起,湮没在泛黄的日历里。
台风是“外来的和尚”,影响国家甚多,这样的“国际友人”,世界气象组织热衷于给它们安上名字。
台风带来的暴雨,落在哪是哪,涨在哪算哪,四面八方涨水,如果安上名字,那是不是会一下涌出很多?
雨落在哪都是水,风刮在哪都是风,众生平等下,台风有名而暴雨无名,多少有些不公。
前几日对苏拉严防死守,结果擦肩而过。今日对暴雨始料未及,现在看来造成的危害不亚于苏拉。
自然的威力就在于不受人的意志而转移,呼风唤雨乃神话,道法自然是箴言。自然的道,三千年前的老子就已经领悟,他告诉人们要“法”,这个法,既是“取法”,更是“守法”,不守自然的法则,是要有大麻烦的。
习惯了,早晨依旧6点半醒来,刷着牙,眼光瞟向窗外,雨确实够大,一粒粒打着窗,砰砰砰的。
再刷下手机,家长群在接龙确认停课,闲聊群在发水浸街视频,工作群在确认谁在单位吃午餐,雨一下,不确定性就来了,什么都要先确定一下。
想着有工作还没处理,下到地库开车。车穿过茫茫暴雨,灯光照在道旁的树上,绿闪闪的。
原本热闹的早晨因为雨很冷清,车停好上到食堂,阿姨们围坐着吃早餐。食堂里也进水了,地面鼓风机一直吹着。食堂外的窗沿上,雨水如注,都成了一股股小瀑布了。
走向窗口,各类早点摆的好好的,都没动。
阿姨们都在讨论雨要下多久,是不是所有学校都停课,她们难得有这样闲聊的早晨,但空荡荡的饭堂也让她们有些手足无措。
“老师,给孩子打点回去吃,今天都没人来吃了。”
“哦、哦。”回应着,感谢阿姨的一片好心,阿姨做好饭菜,也是希望大家能吃好,看着劳动成果被浪费,于心不忍的。看着阿姨憨厚的脸庞,想着每一个劳动者的劳动都应该得到尊重。暴雨天,还有很多行业没有休息,外卖依旧送,地铁依旧通,供电要保障,排水要畅通。一夜的暴雨,有一夜未眠的人,清晨看到红暴的消息,学子们可能会霎时间诡异一笑,但雨停的不仅仅是学,还可能是一家人的生计和一座城市的正常运转。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风雨中不忘家国事,
华堂下常怀怜悯心。
活得太容易和活得太不容易,一字之差,一场暴雨就瞧见了。
今年教师节是周末,今天虽然学生没来学校,节日的氛围依旧浓郁。学生写的卡片组成了一个爱心板,校长给一位位老师献上鲜花,还有刚领证的年轻人“偷得半日闲”,一间间办公室走过去,放上一盒盒的喜糖。
走廊里撑着一把把伞,学生停课,老师还在备课,一大早班级群里各科老师都把家长们招呼了一遍,一份份作业传上去,老师们也到走廊透口气,看看雨。
中午,在深圳住了半月的老妈要回去了,出发前一再确认高铁开不开行。确认开后,老人坚持坐地铁到北站,想想,雨中交通最靠谱的,就是地铁了。
儿子搂搂奶奶,奶奶搂搂孙子,地铁站里没有雨。
诗中很多雨,但诗中很少暴雨,好像暴雨就少了那么点诗意。
最难忘记是江南
孩时的一阵大雷雨
下面是漫漫的水乡
上面是闪闪的迅电
和天地一咤的重雷
我瑟缩的肩膀,是谁
一手抱过来护卫
一手更挺着油纸伞
负担雨势和风声
多少江湖又多少海
一生已渡过大半
惊雷与骇电早惯了
只是台风的夜晚
却遥念母亲的孤坟
是怎样的雨势和风声
轮到该我送伞去
却不见油纸伞
更不见那孩子
第一次听到这首诗,居然是在香港,恰巧也是一个暴雨天,听着香港少年用夹着粤语口音的普通话动情地朗诵这首诗,有些莫名地感动。
现在翻过来再看这首诗,发现余光中的童年遇到的是大雷雨,而到了晚年,则在台风中难眠。人老去,随着岁月飘荡,从江南到台北,听到看到的雨也不同了。
中国南部沿海的暴雨,大多是台风带来的,那一年在香港,沉浸在诗里,沉浸在课堂中,出了教室,发现香港气象台已经挂了八号风球,冒着细密的雨赶回酒店,在60层以上的狭窄房间里,享受了半夜的雨,透过被雨模糊的窗俯瞰,夜景像一张被逡染过的印象派画作。
雨一直下,从早晨到下午。
学校组织了教师节座谈会,老师们说的最多的还是感谢,想的最多的还是学校,要相信绝大多数老师心地是善良的,情怀是高尚的。
很多老师选择这个职业,是因为读书时遇到了好的老师。
这一周,我11届的学生嘉霓又回来跟着我实习了,她说觉得自己挺擅长当老师的,我觉得也是。圆乎乎的脸,温和的笑容,是一个知心姐姐的形象。
本科读哲学,硕士读新闻,未来想教语文。
语文本来就是宽泛的,鲜活的,只要用心,学什么的来教都可以教好,但要教出点味道,还是要不断打磨的。
为什么暴雨没有名字?
为什么语文要叫语文?
这些看似无厘头的问题背后,都是错综复杂的关联。
昨天下午,暴雨刚开始下的时候,晓文也回校了,她和嘉霓是一个班的,已经工作五年了。
她也还是初中那样子,没什么变化。
“老师!为什么你说我没怎么变,我想变好不好!”
原来,女大十八变也是女生的一个小夙愿。
我们现在五楼的走廊上,一句句聊着,楼中间大榕树的枝条,都被雨打得歪歪斜斜的。
一个个名字从嘴巴里蹦出,一个个小故事又活灵活现起来,忽然,嘉霓说,蕊欣已经不在了。
我愣住了,瞪着眼睛看着我的两个学生。
“和男朋友谈了很久,都准备结婚了,突然查出癌症,然后就治疗,原来都说快好了,后来急转直下,一两个月就走了。”
天上的雨好大,溅到走廊里了,我们仨往后退了退,谁也不说话了。
雨一直下,从昨天到今天,从清晨到午后,这场暴雨没有名字,但一个重新被提起的名字又蓦然间消失了。
“她的微信号应该也注销了,现在看不到了。”
凌晨,写下这些文字,窗外的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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