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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文十,迷失途中遇菩提

更文十,迷失途中遇菩提

作者: 明天的feng | 来源:发表于2022-10-16 23:14 被阅读0次
    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千百劫,常在缠缚。
                ——《楞严经》

    三百多年前在青海湖畔有一队士兵走过,士兵中间有一个身穿素袍的年轻和尚。

    和尚的双手被铁链绑着,走动时发出一串“叮叮当当”的脆响。

    此时天气仍然寒风凛冽,他望着头顶的白云朵朵,跳动的眸子里满是平静,就如同这青海湖,无风但暗里汹涌。

    湖畔白鹤的翅膀煽动着,和尚想到:应该会有人想我的吧,那我该怎么告诉他们呢?

    白色的野鹤啊,请借给我飞翔的本领;
    我不会飞到远处,不会耽搁很久,只到理塘作片刻的停留。

    这里离天空很近,也离白云很近,所以离野鹤也很近。它带着“一路小心”和“一路珍重”,穿过重重阻碍,飞到理塘,飞到仁增旺姆身边,飞到卓玛的酒肆,飞到这里……


    仓央嘉措出生在藏南一处叫作门拉沃域松的地方(传说莲花生大师入藏时候,在这里收服过雪山女神),父亲叫扎西丹增,出生于一个密教大修世家,母亲叫次旺拉姆,是西藏王室后裔。

    十四岁之前的仓央嘉措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使命,在少有的少年时光里,他的开心总是跟一名叫“仁增旺姆”的少女有关。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每一座有名字的山峰上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骑马,放牛,摘花……诉说情意。

    终于有一天,命运的齿轮划过黄牛角上那朵凤毛菊花。他将要远行,去一个不知道的地方……

    你,要离开这里吗?
    是的,我来跟你道别。
    你去的地方远吗?
    不知道。
    那里有凤毛菊吗,紫色的那种?
    不知道。
    那里可以放牛吗?
    不知道。
    能看到飞鸟吗?
    不知道。
    ……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会不会永远不回来?
    嗯……也许明天就回来。

    谁曾想这一走就是一辈子,直到自己死亡,也没能再见心爱的她一面。

    1697年,五世达赖的转世灵童仓央嘉措在布达拉宫举行坐床典礼,是为六世达赖。

    从此深墙里有了一位活佛,他看不到众生的脚步,听不见朝圣者的心。

    他在这里学习,生活,痛苦,吟歌,作诗。

    一连三年,我就像连绵不断的恒河水一般,一年到头无休止地听佛讲经。

    这段往事在仓央嘉措对弟子讲起时,也会经常叹息“真没想到,人世间的尊卑贵贱,欢喜悲伤,竟纠结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三年的苦难学习,除了佛典之外,少年仓央嘉措还要学习诗歌,逻辑,医学,天文,政治等等。

    在《诗镜》里知晓了“妙音天女”的诗歌——妙音欢歌,使他彻底地爱上了这类表达形似。

    他们要他学习妙音天女的佛法,是为了日后能够更好地宣扬佛理,可他却专一于妙音天女的诗歌世界而罔顾其他。

    再加上后来在“吉祥天女节”时听到“白拉白东玛和宗赞”的爱情故事,(每年藏历十月十五,大昭寺的僧人会背着白拉白东玛的塑像绕着八廓街转上一圈,让背上的女神和她那被拉萨河阻断的情人宗赞远远的看上一眼)这使得他的心越是向往自由和恋爱。

    佛经有云,时间一切皆苦,生是苦,老是苦,病是苦,死是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

    少年的仓央嘉措迷茫了,他困惑,疑惑,他思考着,既然是美,为什么不能勇敢追求;既然两人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既然知道这是束缚,为什么不挣开呢?

    从此黄牛角上的凤毛菊染上不休止的期待,能叫出名字的山峰上留下痴情的脚步。

    深宫的墙很高,高到只能看到一轮缺失的月亮;深宫的墙很厚,厚到他说“不愿意”也没人听见。

    于是,当天神终于开始思凡的时候,有谁可以拦住他决然的脚步。

    1702年6月,一个隆重的日子——受比丘戒。

    在日喀则的扎什轮布寺,一切准备妥当,仪式更是盛大,因为这不仅仅是他个人修行的头等大事,更是整个黄教,整个藏地的一次盛事。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一个年仅20岁的活佛。

    就在这一刻,他迎着所有人亲切的目光,受着所有人的扣头,他就在扎什轮布寺,在五世班禅和所有德高望重的黄教僧侣面前,向着那朵凤毛菊,向着妙音天女。他说:“我要还俗”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仓央嘉措不仅拒绝接受比丘戒,更是要把以前所受的沙弥戒全部退还。

    他站在广场中央,受着万众瞩目,看着远处那密不透风的僧侣围成的一堵墙,从心里喊出了那句久违的话。


    回到布达拉宫后的仓央嘉措彻底放开了心神,于是,深宫里多了一位活佛,黑夜的街头多了一位浪子——宕桑旺波。

    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
    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在活佛和浪子昼夜交替的时间里,他流连酒肆,纵情放歌。一个夜里,当身形消瘦,眼神柔和的宕桑旺波出现在酒肆时,卓玛依旧问他“喝茶还是喝酒”?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识,如此便可不相思。

    于是,他爱上了她喝酒的样子:一碗接一碗,面颊让酒烧得通红。

    她爱上了他的深情,还有那颗想远去的心。

    他在这里放松,在这里听着各种闲言,也在这里歌唱多情的诗歌。

    写成的黑色字迹,已被水和雨滴消灭。
    未曾写出的心迹,虽要拭去也无从。

    他爱这深厚的夜,爱这迷醉的酒,爱这多情的姑娘,也贪恋这星辰大海,这些别人有的自由,他也爱。

    夜里去会情人,
    黎明天降大雪。
    还有什么秘密,
    雪地足印明白。

    多年以后卓玛还是会讨厌下雪,雪上的印记让她心跳加速,也让她深深思念去往青海湖的那个单薄身影;那个总是来去匆匆的青年人;那个总是有许多情歌的宕桑旺波,他曾经在她的怀里沉沉睡去;那个裹着僧衣踏着风雪的人儿,像一支强心针剂注入她的血管,在她滚烫的血液里来来回回,最后便消失不见了。

    若将对爱侣的精诚,付之于无上的佛法,
    纵只在今生今世,我便可肉身成佛。

    那些雪地的脚印让事情败露,也让更多的人们怀疑仓央嘉措是不是真得活佛,那些情歌真是他写的吗?他真得去私会情人?

    在一系列的政治斗争后,一封信件从藏地出发来到康熙帝的案头——信中列举仓央嘉措种种违反戒律的行迹和不轨言行,称他是假活佛,请求康熙帝废掉他……

    康熙帝看完信后要求藏兵将仓央嘉措押解到西宁,再由清军队接手赶赴北京。

    于是就有了开头那青海湖畔苍凉的一幕。

    在海拔三千六百五十八米,高一百一十米的布达拉宫里,有一位活佛,一位情郎,一位酒徒,也有一位诗人。

    在大多数僧侣和民众看来,仓央嘉措无论是怎么风流放荡,怎样的嗜酒,始终都是他们的活佛,他如是这般,只是在转世的过程中暂时迷失了自己,是为——“迷失菩提”。

    三百多年后的今年,我恰好路过你的盛放,比任何以后陪着你的人都幸运。

        ——✍2022.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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