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郎的阳谷县

　　　　第二章  和气生财

　　听听，这他吗还是人话吗？得亏武大不打女人，要换个东北爷们，早被捶成相片了。

　　算了，哥重获新生，今天高兴，不和丫一般见识。我忍！

　　模仿着武大的做派，慢慢挨下楼梯，沙着嗓门道：“浑家……”

　　“呸！”金莲闻声大怒：“喊谁呢？浑家是给人用的吗？德性！没看见王妈妈坐半天了，也不知道煎碗茶来，磨磨蹭蹭！懒驴上磨屎尿多……”

　　我再忍！武林已经走完楼梯，努力憋着火气开口：“浑……娘子，我身上不爽利，烦你烧壶开水来。”

　　金莲半点都没觉得武大的善意，翻个白眼道：“又不指着你擎天架海，不爽利连壶水都烧不来么？不死都没用！不见我昨日里新染的指甲，见得了烟火吗？”

　　旁边坐着那中年妇女连忙出声圆场：“大娘子勿恼，老婆子自家就是卖茶的，哪里就渴着了？武大，听说你这几日身上不好，如今可大好了？”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为金莲拉纤，帮金莲害夫的王婆啊！

　　武林认真打量那妇女，年纪约有四十出头，生着一对扫帚眉，一双三角眼，薄薄的嘴唇如刀片，嘴角两旁还向下弯，还没开口就显得一脸刻薄相，这一说话，更让人恼火。

　　任何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称呼都非常有说服力。这时代的称呼与后世不太一样，却同样能显示出人际关系的差别来。

　　比如说武林，自己本名就叫武林，排行是老大。给面子呢，熟人就喊一声大郎，生人就喊声武大郎。客气点的喊武大官人，甚至武相公的都有。当然，这种高大上的称呼一般只在读书人之间使用，穷哈哈们就不要去想了。嘴上占几句便宜又没好处拿，还无白的惹人笑话。

　　“武大”这种称呼，虽然也在熟人之间使用，却非常的微妙。和“大郎”这个称呼的区别，就好比后世的“老宋”和“宋老”。

　　这王婆敢这么喊武大，要说两家处的好了也行，可是武大郎两口子搬来还不到半个月，她凭什么？原因当然出在金莲妹妹身上了，她整天把男人当个驴一样的使，那别人看在眼里，能给男人尊重吗？

　　武林摇摇头，板下脸来一字一句道：“娘子，烦你烧壶水来！”说着，自己也挪到那方桌前落了座。

　　金莲杏目圆睁，两手往胸前一叉：“哎哟，躺几天尸还有功劳了你！这是想拿我做伐呢？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幅蛤蟆样，有做官老爷那个相不？”

　　武林突然就笑了，只是那笑容背后的眼神里，说不出的冷漠。初冬的阳光下，王婆居然打了个冷战，这武大家的也没个深浅，有旁人在呢，就这么的数落男人，那能不恼吗？瞧这意思，武大是要发火了？

　　武林自嘲一笑，和这种人淘什么气？说起来，自己能再活一世，多少还不是借了她的光？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啊！

　　伸手在胸袋里摸出几枚铜钱，转头放在桌上冲王婆道：“劳烦王妈妈一趟，帮我请个牙婆来！”

　　潘金莲好歹也跟了武大郎大半年了，他那抠门到恨不能把钱掰开使的性子，居然舍得给人钱跑腿？这是要造反？

　　潘金莲伸手要去抓那几板铜钱，可惜被王婆抢先一把捞走，恨的牙根痒痒道“请牙婆？你还真想买个丫环老妈子服侍扮大爷啊？就你那卖馒头的几个钱，够不够丢人的？”

　　明明自家有个茶水摊子，王婆为啥愿意陪潘金莲扯皮？还不是因为天气渐冷，愿意喝茶的人基本碰不到了。这好不容易见到几个钱，都能顶上开张大半天的了。为啥不跑腿？人长两条腿，不就是为了跑路的嘛。

　　只是听着这两口子的意思，意见不统一啊，要是牙婆来了丢了人怎么办？我王婆这面子虽说不值钱，那也不能随便扔地上踩啊。

　　武林并没理会炸毛的金莲，只是淡淡一拱手：“劳烦妈妈了！”

　　王婆只好向金莲扔个眼神，你们两口子的事，自己关上门商量吧，妈妈我就是个劳碌命，赚俩钱不容易啊……

　　王婆匆匆出门而去，潘金莲发现武大居然没拦着，看来是要来真的，一下就更火了。

　　“你真想买人回来？我要几个铜子买点胭脂水粉你就割了肉样的疼……”

　　武林一抬手，打断她的话，实在是不愿意再听泼妇骂街的不文明言语了，宋朝人骂街一样很恶心啊。

　　“金莲！”武林板着的脸诡异的平静：“你跟着我也有八个月了吧？”

　　潘金莲被这诡异的气氛搞的有点发毛，却还是强行镇压道：“怎么？你还想迎个小的进门不成？我把你个黑了心的王八……”

　　武林两眼猛然一瞪，后世闯荡江湖多年养成的积威，远不是个十几岁小丫头所能想象，一下子就被吓的乱了方寸。

　　“你说这些做甚？”能憋出这么一句话，已经很不容易。

　　武林淡然道：“怎么说，你也跟了我一场……”

　　金莲的心猛然一下就揪了起来，她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不愿意面对的可能，武大是要卖了她！

　　“武大！你要做甚？”

　　武林露出个自嘲的笑容：“你说的对，是我武大驴不知脸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一个卖馒头的穷小子，又哪里配得上你这样的美人儿？”

　　金莲连忙扭头向门外看，可惜，王婆早去的远了整个人一个子就傻了。

　　“大郎……”不光语气，连称呼都变了。

　　武林道：“好了，多余的话也不用说了。是我武大自不量力，你既不愿意做我娘子，我们也好聚好散。我花了八贯钱买了你来，又为你花了六贯钱的汤药。不肖说，你的身价当然是我占了大便宜。如今我也不去占你那便宜，只要拿回我十四贯的本钱，若是有多处时，都送了你做盘缠。只当是我武大，做了场美梦吧……”

　　金莲早被吓的魂不附体，别看她整天以武大娘子自居，可实际上她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她那身契，可是奴仆契！武大宠她，她想上天也没人管，可武大要卖她，根本不须什么手续，只要开口找个牙婆搭个线就行！而身为奴婢的她，如果被再次发卖，下场怎么样，完全不敢去想！这一刻，有如去年腊月，被活活往死里打时那种恐怖的感觉再次笼罩心头。

　　武林一抬眼：“别愣着了，去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吧，可别像从张家出来那样，连床被子都没有。”

　　“大郎！”金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错了，你饶了奴吧，奴再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