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响起的音乐让那名骑兵怔了一下,战马从那个女人身边擦过去,那把战刀终究没能落下来。
“废物!”随着怒喝,一支羽箭破开空气,直射过来。
那个女人望了望站在帐口的孩子,无力地笑了笑。羽箭穿透女人的咽喉,从九丘的后背透出来,将两个人紧紧地钉在了一起。
远处响起马蹄声,只有雄壮的战马才能踏出那样沉重的声音。一支骑兵队伍从远处逼近了,绣着天狼的纛旗扬在风里。漫天羽箭从天空倾泻下来,那些马匪都在哭嚎着栽倒。
对于这一切,帐口的那个孩子恍若没见,他依旧颤动着身体,死死地瞪着已经死去的母亲,拿着胡笳拼命地吹。荒凉的曲调被秋风拉开,充斥在整片天空。直到帐中传来小孩的哭声,他才仿佛醒来,回头看着炕上哭泣着的弟弟。
胡笳的调子忽然变了,哀怨中多了些冬天的寒意。
“老师没死的时候,总是吹着这首曲子。”背后有人叹息了一声。
五月回头便看见慕白,他并未披甲,而是穿着一件天蓝色的征袍,束发的青带跟着袍摆在微风中起伏。
“你要来参军,是为了飘尘吧。”慕白撩起袍摆在他身边坐下来,望着远处的天空。
五月低下头去,沉默了一会。“他从来没有离开我那么长的时间。”
“人总是要长大的,他是我见过最有天份的人,骑射刀枪稍加指点便能融会贯通,仿佛他就是为战斗而存在的。”慕白扭头望着五月,说得漫不经心。“那样恐怖的箭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他将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战士。”
“我也可以练的,小时候,叔叔也教过我一些刀术呢,我练给你看。”五月将胡笳放在怀里,就要站起来,却被慕白按下去。
“我不知道我做得对不对。”慕白犹豫了一会。“你会不会做饭?”
五月抬头与他对视,读懂了他的意思。“会!”
慕白点了点头,洒然地笑了。“你们兄弟两人一点也不像,一个壮得像头牛,一个弱得像只猴。”
五月愣了一下,低下头去。“可能我比较像母亲吧。”
“跟我来吧。”慕白拍了拍他的肩头,站了起来。“如果你是个女孩子,一定是天底下最漂亮的那个。”
听了他的话,五月呆呆地望着阳光下的那个人,脸一下子红起来。
“五月,如果......如果你有天活不下去了,就去那个地方。”九丘指向东方,凝视着眼前的孩子。“顺着呼伦河走,会有一大片帐篷,你让他们救你和飘尘。”
“那里有什么?”
“那里有一支队伍,是叔叔为你们争取来的。”九丘望着那个方向,出了神。
“叔叔今天好奇怪。”五月嘟哝了一句,望着他。
“我给你讲个故事,想听么?”九丘回头望着五月,笑了笑。
“嗯。”五月点了点头,坐在草地上,捧着自己的小脸。
“梁国的两名绝顶的刀客为争夺天下第一刀客的称号,比试了很长时间也无法分出胜负。后来两人成了好朋友,约定不再争夺那个天下第一,他们结伴要游遍天下,他们来到了这片草原上,遇到了一个女孩。”九丘沉默了一会,像是陷进了记忆里。“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虽然腿脚有残疾,可见了她,两个人再也不想去漂泊了。”
“女孩终于做出了选择,另外的那个男人只能默默祝福他们。他游荡在这片草地上,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那时候,梁国奴役了这片土地,到处都是哀嚎声。那个男人似乎找到了发泄口,他四处追杀那些行凶的梁国人,后来与一帮朋友组建了一个组织,对抗那些梁国人。”
“可是,他自己不就是梁国人么?”五月打断了他。
“是啊,有时候他也这样问自己,他究竟在守护着什么呢?他们联合整片草原与梁国对抗。”九丘摇了摇头,有些忧伤。“后来他才知道,他的朋友因为是梁国人,不被女孩的族人接受,他们夫妻搬去了很远的边塞。”
“当他在军中看见那个朋友的时候,已经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他很不理解,问那个朋友,他已经有了美满的家庭为什么还要去做这么凶险的事情,朋友告诉他,他已经有了孩子,他是因为责任才来的,那个朋友已经将自己当做草原人了。他看着朋友脸上荡漾着的幸福,只是苦涩地笑。”
一阵风来,野草在风中摇啊摇。五月看着出神的九丘,将脑袋探进他的怀抱里。“后来呢?”
“后来,那个女人也找到他,她是悄悄来的。她告诉他,她又有了身孕,希望他劝劝那个朋友,为了他们的家留下来。他当时想连他妻子都无法劝住他,他说了又有什么用?但是他还是告诉那个女人,他一定会安安全全将朋友带回家,让她放心。然后,那个女人痛哭着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他们与梁国的战争失败了,直到朋友战死,他也没有告诉朋友他妻子来过的事情,一直都没有说。或许他说了这事,结果就会不一样。可是没有机会再去弥补了。他打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家,却没有面目去见她,只得要求可汗将自己的军营扎在最荒凉的边塞,与她最近的地方。”
染红的晚霞在草原的上空蔓延开来,将荒草镀上一层绯红色的光。四周静静的,都是风吹草叶的声响。
九丘收回思绪,低头望着怀里的五月。不知什么时候,五月已经沉沉地睡去了,恬静的小脸上挂着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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