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十年代出生在乡下农村的小孩,可能大多都有赤脚的经历。
我也有过。不仅小时有,长大了也有一次。
小时候赤脚是常事。那个年代,温饱是一家的大问题,所以我读了那篇《雪柿子》才会有那么深的震撼与感动。没亲身经历过那个年代的孩子们是无法理解的。
话又说回,小时家贫,又身处农村,一般天气稍暖时就要开始赤脚。在乡下,那个年代,不仅小孩赤脚,大人也赤脚。那时,农药几乎不用,肥料都是各家自沤的农家肥。乡间的泥土里,可以放心大胆地赤着脚走来走去。那时乡间的水田,收割了水稻过后,一般都都要“三犁三耙”,那些田除了特别干旱的年代,一般都是装满了水的。这些水田不仅是鱼虾、黄蟮、泥鳅生活的家园,还长满了各种水生野草,在水下温温柔柔地随水波摇曳,有时还开出黄色的、蓝色的、紫色的小花,而我们则常把裤脚卷到大腿,光着脚丫在水田里逮鱼摸螺撮虾,泥鳅与黄鳝总是滑溜溜的,直到今天我也逮不住它们,市场上卖的人如果不帮我打整好,我一般都不会买来吃。
我的赤脚什么时候穿上了第一双凉鞋呢?我不记得了。可能是农村土地承包到户后的几年吧,家里渐渐有了吃的,妈妈那时又种菜卖,又养两三只鸡,家里收入渐多,而那时我已在上小学了。虽然生活渐渐好转,可相比今天来说,还是很穷很穷。
就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记忆最深的一双凉鞋,被我贪玩丢掉了。也正因如此,那双鞋在我生命中的记忆超过了我所拥有的众多鞋子。这有点像心灵鸡汤里常说的那个样了,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一旦失去才在心里永远缅怀。
我还记得我掉鞋的经过。凉鞋是夏天穿的,那就是四年级下期的事了。中午放学,有很长的休息时间,我和几个女同学一起在教室外的坝子里,分成两组跳橡皮筋。那个橡皮筋,两组换着两个人牵绳,我们从脚后跟到小腿到腰到胸到头到手举,一直这样一级二级地升,跳过最高度又换花样从头跳,在我小学时,我还是和小伙伴们很是玩到一堆的。我那时不像现在,跳到额头那一级我也能跳,因跳得太高,穿着鞋,怕脚底打滑,我把鞋脱了放在旁边。大家嘻嘻哈哈玩得起劲,在太阳下面也没觉得热似的。但突然,上课铃响了,大家赶忙收拾好绳子跑进教室。等我在坐位上坐下来才突然想起,我赤着脚呢,老师已经来了,我赶忙给老师说了一声,老师叫我赶紧去找。结果出教室一看,坝子空空而也,什么也没有,除了满地的阳光和满地细沙。我记不得我有没有哭,只记得语文老师当时曾温柔地告诉我说,别急,等下课了,她让各个班老师问问,看谁捡到了我的新凉鞋。
那天我不知我是怎样回得家,也忘了妈妈是如何地生气,只记得那整个夏天,我都是赤着脚去上学又赤着脚放学回家。一开始,早晨凉快,光脚走在弯弯的山路倒并没什么感觉,可下山走上那条铺满碎石的公路,我的脚底还是有一点点痛,特别是下午放学,那段公路是我最不愿走的路,夏天的太阳把石子晒得很烫,我背着书包,光着一双脚丫,走在上面,脚底又烫又痛,旁边路过的人有时还要看一眼我那光着的双脚(那时赤脚上学的孩子已经很少很少了)。我便走得飞快。后来,经过一段时间,脚底可能长出了茧,便再也没有一开始的痛了。我便很快忘了我的赤脚,又在那条路上快乐地上学了。
同学收藏的小时候,赤脚的我坐在一群同学中间从那以后,我走哪里,都不曾掉落过东西。
但长大了,结婚了,没想到我还有一次赤脚走路的经历。
那年女儿刚出生。那年春节前一直下雨。我那时还在粮站上班。单位早早放了假,天下了很久的雨了。乡下的路完全是泥窖了。又值寒冬腊月,你让我背着女儿回你乡下的老家过年。你有没有来接我们娘母,我也不记得了。
只记得那个春节,是我父亲过的最后一个春节。我已很多个春节没和自己的父母过了。
只记得那个春节,我在寒冬腊月里,赤着脚,背着女儿,走了一二十里的路,回你的家,陪你的家人过节。
冰冷的泥泞,淹没了双脚,冷,麻木了脚趾。只有背上的孩子暖暖着我的身。
我已忘了是如何一路走到你家的。
后面的事我也不记得。
只记得寒雨里的冷,我是怎样毅然去了脚上暖和的皮鞋,提在了手里。当时,你在或你没在,我不记得了。
多年以后,你说我吃不了苦。不让我与你一路而独自一人从此浪迹天涯。
我真吃不了外面的苦吗?
我不知道。你或许知道,或许也不知道。
爱情既然褪了色,何必再找借口。
我不想指责你,相反,我应该感谢,这一段漫长的初恋的结束。
我终于从一团泥泞中走出来,认清我自己,重新找回自己。尽管很迟很迟,但至少,现在的我是充实自在地活着的。希望你也是。
这就是我赤脚的回忆与故事了。
过去也许苦,但终究已成昨天。
所以再痛苦的日子终究要变成昨天。
明天,新的太阳又会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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