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袋

今天傍晚，将乘好的饭和筷子，递给奶奶，她伸手却拿了个空，那一瞬间，我得心颤抖了，原来她已经这么老了，佝偻着背甚至没到我的下巴，颤巍巍得步伐，嘴里就剩下几颗牙，耳朵也已听不清。去年爷爷过世后，我第一次见奶奶哭，我打电话给她时电话那头带着哭腔告诉我孩子，你爷爷不在了，等我到家时，她一个人坐在后门的灶边，火光照红了她得脸庞，凹陷的眼睛，带着一丝浑浊。

  早些年，听奶奶说过，年轻时有一只眼睛曾经得过病，但因为家里条件不好，那只眼睛硬生生的痛的坏死过去，另外一只眼睛前几年得了白内障，也愈加看不清。

  从儿时记事起我就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在一个四面都是大山的地方。小时候爷爷的手里总是拿着一根烟袋，很漂亮，长长的烟杆是拇指粗的竹根做的，铜制的烟头，在烟杆上挂着一只鹿角，前几年又有人送给了爷爷一只金鸡的头，火红的羽毛异常好看，爷爷也挂在了烟袋上。那只烟袋已经有了些年头，甚至可能比我还大，同时它也是我儿时的噩梦，我调皮时，爷爷就会拿烟袋头敲我。

  大概在我5岁时，我离开了爷爷奶奶，去了城里，离开了那座大山，走进了一座牢笼，刚去的时候，我甚至不敢出门，因为那里的人们说着一种叫普通话的语言，而我听不懂，也不会说，同时从大山里走出的我仿佛天生带着一丝的卑微，让我更加害怕。后来慢慢的我也学会了普通话，慢慢的开始在城市里学习，在城市里长大，但每逢放寒暑假都会回家，只有回到了大山，才回到了我的家。爷爷从那时候起教给了我许多道理，做人的道理，与人交往的道理，太告诉我，出门在外交朋友要大大方方，不能只想着占别人便宜。我记得那会儿我妈总说我这里那里都差，就是我爷爷教的，我很想反驳，但是我却并不想跟她说什么，我只知道，我慢慢的变得开朗，和身边的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好，从那会儿开始我无论走到哪儿都会交到很多朋友，无论是真朋友或者假朋友。

  爷爷去世后，埋在了大山里，墓碑正对着进出的路口，每次回家或者离开时都知道，爷爷就在那儿注视着我。从奶奶的嘴里听说烟袋是传承下去的，一代接着一代，曾经爷爷手里的那根烟袋，被奶奶藏了起来，等我父亲回到大山里，就会传给他，以后也会传给我，再一代一代得传下去……。从那时起我才觉得那根烟袋是那么神圣，它是家族一代人对下一代的寄托，它是爷爷留给我们的最珍贵的宝藏，它也是爷爷对我们的寄托。

  17年的夏天，我很自豪，因为我考上了大学，我回到家里开心的告诉爷爷，我看到爷爷抑制不住的笑容，那一刻我觉得一切都值了，我没有辜负爷爷对我的期望。18年的冬天，爷爷离开了，他还没有等到我毕业，没有等到我结婚生子，他还没有看到他的孙子有出息，他怎么就离开了，我想他了，爷爷在天上的你，此刻是不是也在想着我呢。20年的我，在写着这段文字，时间过得真快，甚至来不及回头看，子欲养而亲不待。今年四爷爷，也就是爷爷的弟弟也去世了，他们那一代人慢慢的都在离开，这座大山里，又多了一座新坟，或许多年后这座大山，也会将我埋葬，继续的看着一代又一代人的繁衍生息。爷爷手里那根熄灭的烟袋，又会重新点燃，成为那生生不息的火光，照亮一代又一代人的希望。奶奶手里的线球，吹不散的时间洪流，带走了太多人太多事，门前的杨柳也已被砍断，不知是否会发出新的枝丫，曾经小时候的木栅栏，也在今年换成了金属制的栏杆，一切都在冥冥之中变化。

  天上的星星说话，地上的人儿想家。无数离家的人们，在远方的土地上，是否也曾抬头看看异乡的星星，是否没有家乡的明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