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择校的战役
苍澜庄园，位于京郊北六环。
上风上水，藏龙卧虎，引而不发。
酒红色凯迪拉克如同一艘身形饱满的巡洋舰自如地弯转滑行进入了自己的私人海域。
这个中央别墅区里最大的庄园与众不同地精心种植了近百种珍希花木。
今年气温高，紫藤花，日本早樱，粉海棠，白雪梨，黄玉兰都纷纷绽开了颜色与芬芳，不甘示弱地交相呼应，此起彼伏。
秦海蓝点击控制钮下降了车窗，并愉快地深吸了一口气。
春天的气息令人陶醉。
内部林荫道平整而宽阔，路两侧树影婆娑，或高大或翠绿或繁茂地隔绝出这个幽雅静谧的世外桃源。
巡洋舰不断路过秦海蓝的邻居们的大门和院子。
有一家花园里的两条黑背被短暂路过的轮胎声惊动，忠心耿耿地吠叫起来
苍澜庄园的别墅分为三类户型，联排，双拼和独栋。
独栋户型自带的私人花园平均面积在300平米以上。但花园内的景致外人不易得见。庭院深深深几许。
几乎所有的业主，都用竖式排列的栅栏，把精心养护的院子紧密地沿边封闭起来。
深巧克力色的或原木色的栅栏一般都高达两米以上。
大门前多是中式的门廊或屋檐。配钢结构玻璃大落地窗或大铁门。
门口最常见的把守是一对表情神勇的石狮子。
或是从文玩市场搜罗来的宋代石鼓三两一摞，随意堆在门两旁。
有一家很别致，门廊下两个细长的石柱，上面各自伫立着一尊双手拢进袖子里的表情淡然的唐式佛像，
花园栅栏四角和大门口高处一般都有多处安装隐蔽的红外线摄像头。
秦海蓝把车流畅地停在西区3-233栋前的私人车库里。
前院一棵巨大的紫玉兰树掩映着这栋楼王唐式大宅的不凡气派。
她一只手关掉音响里波切利和席琳迪翁荡气回肠的合唱，一只手打开了自己的iPhone。
她定了定神，找到“国际学校择校群”，两手交替飞快地打出几排通知字样，
“各位娘娘，春暖花开，一年一度的择校季开始啦！
决定你的仔的前途与命运的起点时刻即将到来！
在下谨代表组委会，初拟定2016年国际学校择校行动小组内部讨论会，
将于3.16，本周二中午13:00
苍澜庄园会所
准时召开
敬请各位娘娘拨冗莅临，共襄盛举。
会议内容涉及：
讨论择校考察团成员小组分工，择校重点清单，探校要点等事宜。
不可拍照不可录音。
内部会议，闲杂人等谢绝参加。
欢迎自带探校信息和经验，欢迎交流讨论。
进苍澜庄园大门保安问询的安保密码，3322。（仅限于当日12：30～13:30）
群发了此条通知以后，她又干脆利落地拉了一个组委会群，把谷雪，盛洁，和程丽莎都加进了新群。
她在小群重发了一遍通知，并留言：
“妳们三个一定得来！我们四个成立组委会，不能指望其它人。”
不到五分钟，她的骨干们纷纷回话。
程莉莎回信最快， “艾玛，太感人啦！我正发怵这事咋整……组织就召唤我们了！一定准时到！放心。”
盛洁勤勤恳恳地回信：“听你的，老大！”
谷雪留言：“感觉颇为复杂和紧张啊……会来的。谢谢。”
被迫搬家
回秦海蓝微信的时候，程莉莎正在忙着和房东吵架。
“方姐，我记得我租你这房子的时候，你不是信誓旦旦地告诉我，至少六年以内你们肯定不卖房子吗？！
这才刚刚两年，你就突然改主意说要卖房子！
这老老小小一大屋子人，一大屋子东西……
你说，这一时半会儿的，你叫我往哪儿搬？”
程莉莎快哭了，声音都变了。
房东方姐，是一个戴厚眼镜片的高个子女人，四十多岁，偏胖。
别看她衣着普通，她夫妻俩在北京市内，手上有六套房产出租。
同时自己还开了一个外贸公司，生意不错。
要不也没钱投资这六套房产。
所以她对房客打交道很有经验。近视眼完全不影响她的精明。
方姐后镜片后面的小眼睛闪着狡猾的精光，她拿出合同来轻盈地丢到桌上指点着对程莉莎说，
“我没有违约喔！合同里说了，如果房东因故不愿续签，那么需要提前一个月通知房客。
今天刚好月底，下个月月底才到期，如果房客不再合同约定时间内搬家是有违约金的！
小程，我不是为难你，我们一切都按合同执行好吧！
我本来压根没打算出售这套的计划，我真是想等六年以后，我儿子高考结束，我跟他爸爸两个人搬到这边来住。
但人算不如天算。现在房价突然涨起来这么高，是个机遇啊，我不能不把握呀。
万一过一阵子房价掉下来，几十万上百万的亏损，算谁的呢？是吧，小程。”
程莉莎被方姐有理有据地怼的哑口无言，气得一屁股坐到客厅宽阔的白色真皮沙发里，胡乱地翻看起手里的合同副本来。
合同白纸黑字，相关条款清清楚楚。
方姐说的哪条都没错。
哎，准备搬家吧。谁让你在北京没有自己的房子！
一万六一个月租金的房子也由不得你说了算。
在北京，各路房东才是真正的 大boss。
第二天，气了一宿的程莉莎早早起来，换了轻便的防风外套，skechers的旅行鞋，瘦腿牛仔裤。
再把她钟爱的西太后的大红色亮皮大信封挎包丢家里，换成了耐克的迷彩斜挎小布包，打起精神出门了。
去中介找房子，既不能穿的寒酸，也不能太招眼，那帮中介能跟你瞎开价。
她原本做好了打算，至少用半个月时间找到合适的新房子，谈判签合同。留一周时间打包。留一周时间搬家落定。每个节点都要速战速决，不可恋战。
疯狂的房子，疯狂的节奏。疯狂的人生。
她尽量不让自己去细想后面即将到来的昏天黑地的工作量，再想一会儿，她连出门的勇气都没有了。
前公司会计盛洁，此刻正坐在她的蓝鸟宽大的前车厢驾驶座前，右手杵着头发愁。
她给秦海蓝发完回话，就收到海淀名校白石塔小学三年级一班班主任赵老师的微信。
赵老师在留言里气呼呼地说：“家长您好，罗小晋今天上英语课前又闹情绪了，起因是他又没有写英语作业……”
听得出来儿子的班主任正在努力控制情绪和语气，但压抑不住的愠怒还是从字里行间渗透出来。
赵老师越说声音越急促：“英语老师说了他两句，他就躲到班级外面的储物柜里整整一节课都不出来！
弄得全班同学集体围观！英语老师怎么规劝他都不理，还死拉着储物柜里的把手，就是不出来……
最后他把年级教导主任都惊动了。作为班主任真的很尴尬……
小晋妈妈，孩子最近情绪波动很厉害，上次小考个课成绩也很不理想。
家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麻烦您务必和孩子好好谈谈。
下周二上午您有时间的话，请到学校三年级办公室来找我一下吧，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孩子最近的情况如何处理。”
盛洁头皮一阵发麻，我的儿子小祖宗啊。
这时她的女儿罗小云从旁边的艺术家工作室里蹦蹦跳跳地走过来，看来今天的美术兴趣班画得不错。
女儿远远就等不及走到跟前，就把手里的卷筒画纸打开展示给盛洁看，是一副运用中国杨柳枝年画技巧套印地生肖老虎像。
盛洁努力挤出一个勉强的鼓励的笑容，载上了女儿和她的大作，她迅速调头去白石塔小学的方向去接放学的儿子。
“回家的路还有一个小时，我不能被情绪干扰，我一定得注意行车安全！
晚上怎么跟他爸说他儿子在学校的光辉表现呢……
小祖宗天天造反，这公立学校我看是上不下去了……
愁死了。”
盛洁默默地在心里来回叮嘱着自己，脸上阴云密布起来。
谷雪其实并不是很喜欢秦海蓝。
虽然那女人的确人才杰出，但冷冰冰的。滴水不漏里很多距离感。
而且有一次花道课上，因为谷雪热心地想帮着调整陈列桌上花瓶里花枝的走向，秦海蓝从外面搬花瓶回来正好看见，她脸色一沉，几乎是轻微地呵斥到：
“别动！那枝条就是那个方向打开的！我刚调整完。”
声音里的寒意像一把小刀。
谷雪吓一跳，也极为尴尬。
秦海蓝也立刻意识到了，立马转了语气，又添了些笑容，说：
“呵呵，对不起啊，谷雪。我的意思是说，中式插花，那个后面是故意要这样拉出一个线条来的……”
谷雪心里觉得自己好像变成小孩子被训了。但颜面上她也立刻微笑回应到，“喔，不好意思哈！我只是想帮忙。”然后就走开出去取水了。
但谷雪和秦海蓝是邻居，虽然平日里未必能在小区里真碰见几回，但总不能因为小事把关系搞僵了。
谷雪把择校会议的通知发给朗岩问到：“你和我一起参加吧？”
朗岩回了两个字“排练。”
过了一会儿又发来一条留言，依然是简短的几个字“你好好参加。”
谷雪早有预料地关掉手机界面，失望地想，不是排练，就是开会，再要么演出。这几个词真好用。
一个月没几天在家。我是你的阿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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